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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是顏色,現在又有禿頭矮醫生,再過不久血腥之王大概也會出現。這些暫且不提,他到底該怎麼看待剛才的事呢?
答案出乎意料但無比清晰地浮現。他發現,這件事的重點不在於他是否清醒,不在光暈或者那兩個矮醫生,而在梅•洛契。他剛剛看見兩個陌生人在深夜從洛契太太家走出來……其中一人拿著可能致命的武器。
勞夫越過望遠鏡盒,伸手拿起電話報警。
「我是哈金警官,」女人的聲音:「很榮幸為您服務。」
「仔細聽我說,動作要快。」勞夫急促地說。從仲夏開始就跟隨著他的猶豫困惑表情頓時煙消雲散。他直挺挺坐在扶手椅上,腿上擱著話筒,他看來不像七十歲,倒像個健壯敏捷的五十五歲男人。「一個女人的死活就看你們的了。」
「先生,請你報上你的名字和──」
「請讓我說完,哈金警官。剛才我突然醒來,沒辦法回頭繼續睡,於是決定到客廳坐一下。我的客廳窗口面對哈里斯大道。我看見──」勞夫停頓一下,答案和他報警的決心一樣迅速而毫不費力地跳出。「我看見離紅蘋果便利商店不遠的一棟房子走出兩個人。房子是一位名叫梅•洛契的女士所有。這位女士病得很重。我從來沒見過那兩人。」他又停頓,想製造一點戲劇效果。「其中一個手上拿了把剪刀。」
「地址?」哈金警官問。她相當冷靜,但勞夫感覺到她被激起了興趣。
「我不清楚。」他說:「去查電話簿吧,哈金警官,或者告訴妳同事,去找一棟距離紅蘋果大約半條街,粉紅色窗框的黃色房子。」
「好的,先生,我相信他們一定找得到,不過我還是得請你留下名字和電話號碼──」
勞夫把話筒掛回電話機上。這下可好。萬一他們從那棟怪異的粉紅和黃色房子抬出洛契女士屍體的話,他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不過這倒是讓他多了點時間思考。
一輛德里警局巡邏車繞過街角緩緩駛來。它的警笛沒響,只有警燈不斷閃動,沿著哈里斯大道上的沉睡房屋和小商店建築投下紅藍交錯的閃光。當它照亮梅•洛契房子的門牌號碼(八十六號,勞夫不用望遠鏡都看得到),巡邏車尾燈亮起,車子也停下。
警察走到門前,他捨棄門鈴,改用「砰砰砰,這是警察」的老方法。他用左拳用力敲門,右手握著槍,槍管貼著長褲。
一幅恐怖的畫面──就跟他這陣子常看見的光暈同樣清晰鮮明──突然浮現勞夫腦海。他看見一個女人躺在床上,口鼻蒙著鮮豔的塑膠氧氣罩。氧氣罩上方,灰白的眼睛從眼窩呆滯地浮凸出來。底下,她的喉嚨被打開一條寬而粗糙不平的裂縫。被褥和女人的睡衣前襟都染了血。不遠處,另一個女人──她的看護──的屍體臉朝下趴在地上。這女人背部的粉紅色法蘭絨睡衣排列著五、六個戳刺傷口,是醫生一號的剪刀刺傷的。
勞夫猛眨眼,想驅逐這意象,可是沒有成功。除非那兩個笨條子採取積極點的行動,而不是光站在門口輪流敲門或玩門鈴。「快啊,你們。」勞夫緊抓大腿。「快點,動作快!」
幾分鐘過去,接著事情在緊急事故慣有的含混不明的瞬間發生。又一輛警車抵達,當兩名新到警員扛著救命剪通過人行道,接著抵達的是一輛德里醫院救護車。當警探出現在門口,勞夫的心一沉。只見警探向站在救護車後的三人招手。其中兩人從車內拉出一具裝有折疊式輪座的擔架,兩人步調輕快地上了台階,進入屋內,可是他們並沒有跑步。而當留在車旁的那人掏出一包菸來點上一根,勞夫突然明白過來,梅•洛契已經死了。
勞夫抬起掌根抹著眼睛。某種聲音,某種摻雜著憂傷憤怒、恐懼與倦意的含糊聲音從他口中吐出。他久久坐在那兒,後悔看見這一切,那些光暈非常奇特美麗,可是再怎麼美麗,都難以彌補他的失落感、不眠的夜晚還有看見對街房子抬出裹著白布的人體所帶來的驚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