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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子。」
「對不起,你說什麼?」她費了一番工夫,把自己拉回現在。車子正要離開高速公路,下撒冷地的交流道。
「我說,挺讓人毛骨悚然的老房子。」
「告訴我你什麼時候進去的?」
他乾笑一聲,同時打開遠燈,雙線道的柏油路面筆直往前,兩旁都是松樹跟雲杉,路上一輛車也沒有。「一開始是小孩子鬧著玩,或許從頭到尾都是玩笑。要記得當年才一九五一年,我們得找東西取代吸毒,那個時代根本沒有那種東西。我常常跟灣區的小孩子一起玩,他們現在應該都搬走了……這裡的人還是把南撒冷地稱做『灣區』嗎?」
「沒錯。」
「我常常跟一些人廝混,有戴維‧巴克雷、查爾斯‧詹姆士──那時候大家都叫他索尼,還有哈洛德‧羅伯森、佛洛德‧提比──」
「佛洛德?」她問道,大為震驚。
「對,妳認識?」
「我跟他交往過。」她說,生怕自己的口氣聽起來很奇怪,於是趕緊往下說:「索尼‧詹姆士也還在鎮上,他在傑英那大道上開了一家加油站,哈洛德‧羅伯森死了,因為白血病。」
「他們的年紀都比我大,差一、兩歲,那時候他們組了一個俱樂部,會員專屬,只有三個人以上推薦的嗜血海盜才有資格申請。」原本他打算用輕鬆的口吻說這段往事,但是字裡行間卻有破綻,顯露出當年的心有不甘。「我很執著,那曾經是我最渴望的事──成為一個嗜血海盜……至少在那個夏天是。
「於是他們最後終於軟化了,告訴我說如果我通過入會儀式,就可以加入他們。而所謂的入會儀式是戴維隨便想出來的。我們要一起去瑪斯登大宅,然後我要進去拿個東西出來,當作是戰利品。」他笑了出來,嘴巴乾了。
「然後呢?」
「我從窗戶爬進去,房子裡依舊堆滿了垃圾,即使時間已經過了十二年。戰時報紙應該都被搬走了,不過剩下的東西都留在原地。前面的大廳裡有一張桌子,上面有一個下雪球──妳知道我在講什麼吧?就是裡面有一間小房子,如果拿起來搖一搖,雪花就會四處飄的那種玩意兒。我把那個東西放到我的口袋裡,但是沒有馬上離開。當時我是真的很想證明自己有種,所以我就上樓去到他上吊的房間裡。」
「我的天哪。」她說。
「幫我從手套箱裡拿根菸出來,好嗎?我現在正在戒菸,可是要講這段故事我需要根菸。」
她拿了一根出來,班壓下點菸器。
「屋子裡非常臭,臭到你難以想像。黴菌跟室內裝潢腐爛,有一種腐臭油脂味,聞起來像壞掉的奶油,再加上那些生物──老鼠、土撥鼠,所有住在牆壁裡的傢伙,以及在地窖裡冬眠的東西,形成了一種老舊、潮濕的噁味。
「九歲大的我爬上樓梯,嚇得都快屁滾尿流了。走過的地方都在咯吱咯吱響,然後復歸平靜。我聽得到有東西在牆壁另外一邊急急忙忙逃開,而且一直感覺到後面有腳步聲在靠近我。但是我不敢回頭,因為我怕只要一回頭就會看到修伯特‧瑪斯登搖搖晃晃地跟著我,一手拿著吊死鬼的繩索,臉色發黑地看著我。」
班死命地抓緊方向盤,聲音中的輕浮早已消失不見,他的記憶如此濃烈,讓蘇珊感到有點害怕。他的臉色在儀表燈的照耀下,就像是個旅人走在令人厭惡的國度,卻又始終脫離不了。
「到了樓梯的上面,我鼓起全部的勇氣,沿著走廊衝到那個房間。我打算衝進去之後隨便抓個東西,然後往外衝。走廊盡頭的門是關著的,我看著門越來越近,看到門鉸掉了下來,門的下緣靠在門柱上面。門的把手是銀色的,手常握住的地方有點失去光澤。我拉了門把,門的下緣摩擦木頭發出了尖銳聲響,就像個痛苦的女人在呻吟。要是我腦袋清楚,那時候就應該轉身,馬上離開那個該死的地方。可是我身上充滿了腎上腺素,用雙手抓住門把,使盡吃奶的力氣用力拉。於是門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