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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漆?』
『陸軍迷彩漆,好幾加侖。』
『在哪裡?』
『在浴缸裡。他把屍體剝光放進浴缸,然後在裡面加滿油漆。』
李奇的視線跳過雨刷,看著雨。『他把她們溺死?在油漆裡?』
拉瑪搖搖頭。『不是溺死,已經死了,只是事後再把她們泡在漆裡。』
『怎麼弄?像是全身上油漆嗎?』
她開得很快,想挽回一些時間。『不是,不是塗在身上,是在浴缸裡倒滿油漆,真的裝到滿。當然,這樣會淹沒屍體。』
『所以她們浮在滿是綠色油漆的浴缸裡?』
她點點頭。『發現屍體時都是這樣。』
李奇陷入靜默,轉開頭看著自己這邊的窗外,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說話。西邊的天氣稍好,天色比較明亮。車速很快,雨水在輪胎下嘶嘶作響,拍打著底盤。他呆呆地望著西邊明亮的天空,看著無盡的路面向後捲動,突然間覺得很快樂。他正朝著某地前進,他又動起來了,他的血像動物一樣,在冬天的盡頭開始翻湧。那個喜歡四處流浪的惡魔靜靜地對他說:很快樂,不是嗎?你甚至有那麼一下子忘了你被蓋里森鎮絆住了,不是嗎?
『你還好嗎?』拉瑪問。
李奇轉過頭面對她,努力把她的臉、蒼白的膚色、稀疏的頭髮和輕蔑的牙齒放回腦袋裡。
『跟我講講油漆的事。』他靜靜地說。
她看著他,似乎覺得很奇怪。
『是陸軍的迷彩底漆。』她說:『素綠色,伊利諾州生產的,同樣的東西有幾萬加侖,生產時間大概是過去十一年間,因為採用了新的製程。除了這些以外,我們找不到來源。』
他以若有似無的動作點點頭,這種東西他沒碰過,但是他這輩子看過無數塗著這種油漆的東西。
『這種東西會沾得到處都是。』他說
『可是犯案現場乾乾淨淨,連一滴都沒濺出來。』
『人已經死了。』他說:『沒人抵抗,所以當然不會滴到外面,可是這就意味著他得把油漆搬進房子裡。要多少油漆才能裝滿整個浴缸?』
『大概二、三十加侖。』
『量還滿大的,對他來講應該很多,有想到什麼重要關聯嗎?』
拉瑪聳聳肩。『沒有,除了跟軍方的關聯之外,不過這大家都看得出來。或許把便服脫掉,用陸軍的漆覆蓋算是某種重生。把她們放回他認為她們原屬的地方──也就是部隊,她們該留下來的地方。油漆把屍體包在裡面,幾小時後表面已經開始硬化,下面的漆也開始變得像果凍一樣,如果再久一些,我猜整個浴缸會完全硬化,把屍體包在裡面。就像有人為了作紀念,把嬰兒鞋放在透明壓克力盒裡一樣。』
李奇透過擋風玻璃看著前方,地平線是明亮的,惡劣天氣已漸漸遠離。在右手邊,賓州的景觀看起來綠油油一片,而且陽光普照。
『油漆引發的聯想很多。』他說:『二、三十加侖?要搬動這麼重的東西得費上一番工夫,這意味著要有輛大車,這麼一來就會有很多被目擊的機會,光是把漆搬進房子裡應該就會有人看到。這麼明顯,難道都沒人看到?』
『我們挨家挨戶問過,沒有任何消息。』
李奇慢慢點點頭。『油漆是關鍵。他從哪裡取得這些東西?』
『不知道,陸軍的人不太肯幫忙。』
『意料之中,陸軍痛恨調查局,另一方面也讓他們很丟臉,彷彿暗示有現役軍人涉案。還有誰能拿到這麼多迷彩漆?』
拉瑪沒回答,只是往南一直開車。雨停了,雨刷在乾燥的玻璃上發出尖銳的聲音。她輕輕轉動手腕把雨刷關掉,動作十分俐落。李奇陷入思考,想像有個軍人,裝著一罐罐的油漆,一共九十一個女人,每一個都要準備二、三十加侖得花不少工夫,可能總共要兩千、兩千五百加侖,這麼大的量要好幾卡車才載得完,或許他是個軍需主任。
『他的殺人手法如何?』他問。
拉瑪的手不知不覺把方向盤握得更緊,用力吞了口口水,雙眼依然看著路面。
『不知道。』她說。
『不知道?』他重複了一次。
她搖搖頭。『她們就是死了,我們也找不出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