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岩美刑警是個業餘魔術師,他的手上功夫(sleight of hand)技巧之高,在同事之間早有耳聞。岩美在島崎面前,秀了一段魔術師常玩的戲法。他右手拿著針筒,左手拿著冰塊。
「如你所見,針筒裡放的是藍色的水,把它注射到冰塊裡。」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是把氰酸鉀注入冰塊裡是吧。但是氰酸鉀從哪裡取得呢?」
「想要的話,並不難找。天龍的工廠裡要多少有多少。」
「看來情況不妙哩。」
「話也不是這麼說,畢竟這是需要相當的技巧的。冰塊如果太厚,針會刺不進去,如果太薄,針一刺就會破。這是需要訣竅的。」
等冰塊完全染成藍色之後,岩美將針拔出,用手指塞住針孔。
「現在,再怎麼搖,水也不會漏出來了,但為求慎重,還是再放進冰箱裡比較安全。」
「多謝你親切的提醒。你倒是說說看,兇手可能是誰?」
「真傷腦筋。氰酸鉀雖然注入冰塊,但諷刺的是瓶子裡卻沒有冰塊,實在令人想不透。瓶子放在餐廳裡靠牆的桌子上,而另一邊則是面向庭院的一大片窗戶。可能是從前的設計師一時興起吧,把整面窗戶分割成三十公分的方形小窗,把頭伸進去都很勉強了,想要全身穿過,就算是胡迪尼也做不到。從窗戶到牆壁之間的距離長五公尺,而且窗戶下有一個土質柔軟的花壇,經過詳細調查之下並沒有發現腳印。如果沒有長達七公尺的手臂,是無法把冰塊放進屋裡的。經過門口進入餐廳的只有兩個人,就是與待子與被害者。而且,在最有嫌疑的兩個小時裡,大家全都專注在公主的反應上,其他人做了什麼,他們都沒注意。」
「也就是說,完全束手無策嘍?連你這麼厲害也猜不出來?」
「你真這麼以為?才這樣就放棄啦?請再等一個小時,兇手一定會自首的。」
「你做了什麼嗎?」
「諸葛亮出兵前必先設下埋伏。只要兇手是天龍裡的人就一定會中計的。我逮捕了公主,也放出消息了。」
二十年的歲月,削光了十三郎的頭髮,他的臉頰瘦削,刻著深深的皺紋。雖說是小工廠的老闆,看起來更像個苦行僧。
秋天的柔和陽光寧靜地照在辦公室裡,辦公桌上的金屬框裡放著全家福照片,照片裡有一個看上去圓胖而善良的妻子與幾個聰明伶俐的孩子。
牆上掛著伍島與待子大大的照片。歲月在與待子身上留下痕跡,天龍的公主現已成長為具有統治者氣勢的女王了。
「我沒想到是個陷阱,完全沒發現,所以才出來自首。」
「但換來的是較短的刑期啊,而且服刑不到一半就出獄了不是嗎?」
「這話算是安慰嗎?」
十三郎苦笑,從菸盒裡拿出一根菸點了火。他吐了一口煙,用手掌掂了掂空菸盒的重量,隨即使勁把菸盒扔了出去。盒子飛過空中,準確地掉進屋角的紙簍裡。就像他自白的時候,在島崎眼前示範如何將冰塊使勁扔過窗子時一樣。
「這是我唯一會的一項技藝。也就是說這技藝救了天龍。」
「你似乎很滿足。」
「嗯,我非常滿足。」
「你不是在牢裡表示懺悔了嗎?」
「我是懺悔了。為了讓警員和法官滿意,我在警察局和法庭上都說,殺死啟吉是一個錯誤,整個地球都比不上一條人命來得珍貴。」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做錯嗎?」
苦行僧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知是勝利的得意,還是心如止水的表情,島崎無法分辨。
「我的人生從來不曾如意過。生在貧苦的家庭,拚了命才從工職畢業。沒想到遇上日本戰敗工業市場萎縮,連個工作都找不到。後來靠關係進了天龍,雖說是一家人,但我跟他們根本沒有血緣關係。大家都疏遠我,甚至把我當空氣。工廠經營的態度又十分消極,身為一個技術員,卻沒有施展身手的機會,我的人生前途可說一片黑暗。」
十三郎朝上吐了一個煙圈,視線停留在與待子的照片上。
「只有她,她是我的希望。在那個家族中,只有她把我當人看。為了她,就算丟了性命也不後悔。殺死啟吉是我人生中唯一充滿星光的時刻。我想把充實的幸福感受分享給所有人。不管是警官、檢察官、法官,還是天龍的人。我希望皆大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