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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如果要靠地乘航行法就只能在可以看得見目標的白天出海,如果是半島就得繞上好大一圈。而且必須在停泊的港口等待順風的時機,利用那陣風來預測前進的距離,還得事先想好下一次停靠的港口才能出發,所以非常花時間。做好萬全的準備之後,才能把船開到海上,以遠方的高山或島為目標,乘風破浪地前進。
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迷失航海時所需要的目標,所以必須要有很好的眼力才行,像刀城言耶這種光是用視線追蹤大鳥尊就暈船的人是絕對不能勝任的……地文航海學就是這麼回事。
「你不覺得再也沒有其他地方比這個兜離海灣更適合這種崇拜鳥類,將其視為神之使者的習俗了嗎?」言耶一面津津有味地觀察正聲的反應,一面把話接下去說道:「話說回來,鳥之石楠船神指的是用宛如石頭一般堅固的樟木製造的船,由於行駛的速度就跟水鳥一樣快,才會被視為船神,所以被當地的漁村奉若神明可以說是理所當然,而將其祀神的化身尊稱之為大鳥尊更是不難理解。」
「聽你這麼一說,的確是有幾分道理呢!」
「更不用說所謂的大鳥尊還是影禿鷲這種實際存在、且體型龐大的鳥……」
「也太巧了吧!」
正聲的臉上浮現出自嘲般的笑容。
「聽說神社創建初期,第一代巫女曾經得到過天啟……」
「你想問這是不是真的對吧?」
正聲接著說道,顯然是明白言耶支支吾吾地想要問什麼。
「雖然我想你應該會告訴我,但你畢竟也是神社的人,這麼露骨的問題我還真是難以啟齒……」
正聲露出驚訝的表情。沒想到對方雖然一副心直口快的樣子,但其實一直顧慮著自己。
「您不用顧慮我,只要是我能夠回答的,我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雖說鳥之石楠船神──聽說還有另外一個名稱叫作天鳥船神,裡頭的確有一個鳥字,但我想應該不至於被人限定是某種鳥,肯定只是泛指鳥類這個普通的名詞。」
「您說得沒錯。」
「由於是神社的起源,老實說,光是能不能讓人打從心底相信這種天啟之類的東西,就已經是一個問號了。我認為只不過是剛好預言到影禿鷲飛來,時機湊巧罷了。」
「說得也是呢……話說回來,這些事該不會是從下宮先生那邊聽來的吧?」
「沒錯。那個人只要一提到這一帶的歷史就變得非常健談……」
「因為不光是兜離海灣,都連瀨戶內的歷史也都是下宮先生的強項,也難怪他會口若懸河了。」
「當然當然,多虧他我才能知道這些,我是很感謝他的。只不過對我來說,我還是比較想要多知道一點民俗學上的東西就是了。」
聽完言耶的嘟囔,正聲回以一抹同情的微笑。
昨天當刀城言耶抵達兜離海灣(現揖取郡潮鳥町)的時候,第一站先去拜訪潮鳥町的町長下宮德朗。因為來之前有人告訴他,下宮德朗是位鄉土史家,專門研究瀨戶內的漁民歷史,對這塊土地的歷史及風俗知之甚詳,所以他先去請教他一些問題。
「言歸正傳,假設那些鳥本來就是迷鳥,那麼飛來這個地方完全只是個偶然的可能性就很高了,而且還是發生在神社創建的時候,套一句你剛才講過的話,未免也太巧了吧……」
「就算天啟這件事似乎是真的,但那是不是真的發生在創建時的第一代巫女身上,似乎也沒有任何證據。」
正聲毫不留情地對至關神社緣起的重要傳承提出了質疑。
「咦?是這樣的嗎……」
「說不定影禿鷲是過了好幾代之後才飛來,當時的巫女看到影禿鷲的樣子,認為這隻鳥是大鳥尊的化身,或者是認為這隻鳥可以用來作為大鳥尊的化身……」
「可是,天啟是真的吧?也就是說預言影禿鷲出現這件事是實際發生過的。雖然把預言解釋成召喚也說得通就是了。」
「你是說影禿鷲不是自己迷路飛過來,而是基於神明的安排嗎?也就是說,神明真的派了大鳥尊前來嗎……」
「如果天啟是事實的話,那就是這樣。」
「的確,根據當時流傳下來的說法,影禿鷲是在天啟之後才飛來的,但是如果天啟的內容是在那隻鳥停留在這塊土地上之後才告訴村人的,那又怎麼說呢?到底孰先孰後,經過時間的沖刷,早就已經變得很模糊了。就算有人指出這一點,也可以說天啟老早就有,只是必須等到真正看到大鳥尊的出現才能公諸於世……像這樣的說詞要多少有多少。」
這原本是言耶打算要作的解釋,結果又被正聲搶先說了。
(看樣子,他對鵺敷神社似乎抱著很複雜的感情呢!)
言耶的判斷是,也許當初正聲在正值多愁善感的年齡時體驗到戰敗,價值觀產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所以決定對所有關乎信仰之類的事物全都採取同樣的保留態度吧。或許這也是戰後年輕世代的特徵之一!言耶是這麼認為的。
(但應該不只是這樣。對他來說,應該還有什麼更深層的理由。)
過去纏繞在那個儀式上的事件,恐怕也在他身上烙下了陰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