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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從摔碎咖啡杯的聲音起始。廚房響起那聲音時,織田依舊在看報紙,沒有抬臉地問敬子。「又摔碎了?」織田不在乎地繼續看報紙。然而,過一會兒,廚房傳來似乎是敬子的嗚咽聲時,織田才抬起臉。織田起身,穿著睡衣走到廚房,看到蹲在流理台前的敬子背影。「怎麼了?」
手擱在敬子肩膀時,他看到流理台不鏽鋼上沾著黯淡粉紅色的黏液。是敬子的吐瀉物。腳邊有摔碎的敬子的咖啡杯,杯子上是兔子圖案。「妳吐了?懷孕了?」
敬子默不作聲。敬子抬臉,兩人互望。敬子先避開視線。
織田還未理解「懷孕」這詞的事實。事情太突然了。他又暗忖。不。仔細想想,最近敬子的態度很怪。看似身體不舒服,有時更心不在焉地聽著織田說話。只是,織田一直以為那是敬子太疲累之因。「多久了?」
「三個月。給醫生診察過了。」
織田腦中只縈繞著「打掉……」,織田聽到自己口中發出極為乾涸的聲音。
「打掉?」敬子臉色大變。
「妳應該明白,目前我們沒法養孩子。我們甚至還沒正式結婚……」
明明在事前並沒準備好這些話,織田卻流利地脫口而出。
「那我們結婚不就好了?」敬子說。眼神很認真。
織田第一次看到她那種眼神。現實中的織田那隻隱形左手握著的東西似乎變得溫暖起來。
「我們結婚吧。這樣最好。結婚後,你不是也可以邊工作邊畫畫?」
聽到敬子說「結婚」時,織田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些日子不知是哪天,織田認為是危險期的夜晚,但敬子說今天是安全期,所以沒有使用保險套而做愛。「妳騙了我?」
「怎麼可能?太過分了……」宛如正確地在臨摹自己的記憶,織田聽著兩人輪流說著的固定台詞。手中那東西已變成沾滿汗水般的濕淋淋的東西。如果要張開手的話,正是此刻。他不想再度看見那光景。兩人激烈地爭吵。
手中那東西溫溫的,感覺有點可怕。彷彿握住某種生物的心臟,那東西在搏動。
「讓我生下來好不好?這是我們的孩子。」
敬子打算摟住織田。
「混蛋!」織田推開敬子。敬子腹部湊巧狠狠地撞上擱在廚房的飯桌角。敬子按著腹部呻吟地蹲下。之後蹲坐在地板發出悲痛叫聲。「孩、孩子,我的……」
敬子那掀開的裙子裡邊,蒼白大腿流下一道鮮血。織田手中那東西也毛骨悚然地蠕動起來。
他發出無聲的叫聲,狠心張開手。
燈彩在視界角落明滅閃爍。遠方傳來街上的喧鬧。織田站在那棟大廈巷子入口,張開左手,目瞪口呆地望著手中的東西。有人在背後拍著織田的肩膀。
「喂,我們找了你半天了。」是井澤的聲音。
「你怎麼跑到反方向這邊來了?」接著是山室的聲音。
織田沒回應。
「你在看什麼?」兩人繞到織田面前探看織田手中的東西,之後表情僵住。
織田不理兩人的驚訝,像剛看到他們般地抬起臉。
「原來你們不是故意避開我……」
他面無表情地喃喃自語。接著,勉強浮出微笑。
但在其他兩人看來,織田臉上的筋肉只是動了一下,做出微笑的形狀而已。
兩人瞬間以為織田將要哭出。
可是,織田沒哭。他自兩人臉上移開視線,慢條斯理地環視四周,再走投無路般地眨了兩、三次眼,視線又回到手中。
「敬子……」織田低語。
織田左手上的東西是個蘸滿鮮血、受孕三個月大的胎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