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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早上我起床時,突然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旋轉,只是從臥室走到盥洗室,就完全進入了暈船的狀態中,猛烈地嘔吐起來。後來到醫院看醫生,接受了種種的檢查之後,被醫生告知我得了前庭神經炎。醫生說造成我暈眩的原因,就是負責掌管平衡感覺的內耳前庭神經,不知什麼緣故發炎了。
雖然醫生說前庭神經炎不是什麼嚴重的大毛病,只要吃了藥,安靜休養幾天就會沒事,但我卻覺得之後的那兩個星期間,我的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之中。
已經過了十年以上的時間了,難道前庭神經炎又發作了嗎?
我的心裡雖然這麼想著,卻覺得這次的暈眩沒有上次那麼嚴重,所以靜靜的蹲了一會兒後,便試著站起來看看,並且發現天地已經不再旋轉轉動,也可以穩定地走路了。我暫且放了心,不過還是覺得極度不安。
仔細想想,最近自己的身體狀況基本上不是很理想。
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病痛,但是很容易感到疲倦,也很容易感冒,還經常因為頭痛或失眠而煩惱。此外,有時還會視線模糊、忘東忘西、食欲時好時壞……等等的狀況。對了,最近明明沒有特別控制節食,但體重卻明顯地下降了。
因為職業的關係,我總是過著不太規律的生活,而且又不是正式的上班族,沒有定期健康檢查的機會。雖然心裡也覺得這樣下去不太好,曾經想過每年要自動去做健康檢查,但最後總是因為太忙而不了了之。
「糟糕,」我邊走、邊不自覺地喃喃自語:「我可不想這麼早死。」
突如其來的暈眩,讓我感到非常害怕。我本來就是一個愛操心的人,心裡一旦產生疑慮,就會陷入愈來愈不安的惡性循環當中。
為了讓心情平靜下來,我反覆地做著深呼吸,但是一點效果也沒有,走不了幾公尺,我的心跳就開始加速跳動,明明不覺得熱,額頭卻已開始冒汗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那家醫院。
沿著平緩的坡道往上走,前方出現了泛著朦朧白色光芒的看板。
醫療法人再生會
深泥丘醫院
一棟老舊的四層樓鋼筋水泥建築物,矗立在黃昏的天空下。
啊……!又開始覺得暈眩了。
我忍不住手貼著額頭,喃喃唸著:「糟了!」
強忍著想再蹲下來休息的念頭,我再一次看著醫院的看板,看板上陳列著外科、內科、腦神經外科、消化器官科、呼吸器官科……等等醫療項目,看來好像是一所設有病房的小型醫院。
總之,就先在這裡看個診吧!做了這個決定後,我立刻朝著醫院的入口走去。
現在回想起來,好像那時就已經聽到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唧唧唧……的聲音了。不過,那一定只是我太過神經質的緣故。
搶先讀樂5:
「不用太緊張,現在覺得怎麼樣?還會暈眩嗎?」
「……不會了,已經沒有暈眩的感覺了。」
「你的情況不像是前庭性的暈眩,應該是自律神經系統的問題吧。如果是前庭神經炎的話,暈眩的症狀會持續一段時間,而且你也沒有耳鳴的現象,所以是梅尼爾氏症的可能性也很低。」
「噢……」
「不要太在意,先靜下心來好好休息一陣子吧!我會開點鎮定劑給你服用。」
「好,可是……」
「怎麼了嗎?」
「是這樣的,醫生,最近我的身體狀況……」
為我看診的醫生看起來四十多歲了,年齡可能和四十歲出頭的我同年,也可能大我幾歲,是一個身材魁梧的男性,好像姓石倉(因為他身上的白袍掛著「石倉(一)」的名牌)。他的左眼戴著茶綠色的眼罩,所以剛看到他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有些七上八下,不過,交談幾句後,我就放心了。他為我看診時的態度很穩重,言談舉止也很得宜,並且細心地為我說明診察的結果。
然而,我大概還是被不安的惡性循環束縛著,所以一直很擔心自己的身體,所以雖然面對的是初次見面的醫生,卻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將自己最近所煩惱的身體狀況,一股腦兒地向醫生報告。
「……原來如此,看來你的壓力都沒有得到紓解喔!」石倉醫生溫和地說著自己的看法:「你說你的工作是寫小說?」
「唔,是的,可以這麼說,我靠寫小說過活。」
「你寫什麼小說?」
「可以說是推理之類的小說。」
「啊!是嗎?像江戶川亂步、橫溝正史或牧野修寫的那種小說嗎?」
為什麼會突然提到牧野修這個名字呢?──我的心裡雖然覺得訝異,但表面仍然不動聲色地回答他:「是的,就是那種小說。」
「你用本名寫小說嗎?」
「不、不是。」
我帶著惶恐的心情,說出了自己的筆名。不知道醫生到底知不知道這個名字?
只見醫生「哦」了一聲後,便接著問我:
「寫小說很忙嗎?」
「還好,還過得去。」
「經常被追稿嗎?」
「說不上是經常,不過,有些時候確實會被催著趕稿。」
「──我了解了。」
醫生用沒有被眼罩遮掩的右眼,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臉看。看了一會兒才說:
「就像我剛才說過的,你的問題和你的工作應該有一點關係。既然你這麼不放心自己的身體狀況,不如趁這個機會做一次徹底的健康檢查吧?那關於你今天暈眩的情形,保險起見還是做一下腦部的檢查。」
「──唔。」
「下個星期的後半週如何?那時醫院裡應該有空下來的病房,請你找一天的下午時間來辦理住院,在醫院裡住一晚做檢查。」
在醫生的建議下,我終於決定住院做檢查了。另外,我在雜誌上連載了五年的長篇小說結束了,這也是我能夠做這個決定的重要原因之一。
回家後,我對妻子說起這個決定時,妻子二話不說就表示贊成。但是,我覺得她聽到「深泥丘醫院」這個名字時,臉上的表情稍稍變僵硬了。
可是,當我問她:「怎麼了?」
她卻好像嚇了一跳似的,面露不解的表情反問我:「什麼?」
看到她的這種反應,我想應該是我自己太神經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