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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地
從車站搭上公車二十分鐘後,我抵達目的地的站牌。
走下公車階梯,車門隨著警示鈴聲關起,之後公車便駛離站牌。眼前是一條綠樹成蔭的住宅區街道,路上除了剛才那臺公車沒有其他車輛。
我從包包拿出地圖確認目的地位置。
這裡是位於櫪木縣某市的山區住宅區,陡峭的坡道上可看見整排外型相仿的房子。
這一帶是昭和五十年代(一九七五至一九八五年)開發的新興住宅區。據說剛落成時,這裡曾是繁榮熱鬧的新市鎮,如今已不復當年盛況。房子的白色外壁都髒兮兮的,不但路上不見人影,車位也幾乎沒有停車,門口大多是落花枯樹。
爬上一段坡道後,我看見一塊夾在兩棟房子中間、約三十坪大的空地。上頭雜草叢生,草都高到看不到地面了。我對了一下地圖,沒錯,這裡就是我在找的地方。
這裡曾是望月辰郎的家,在成為遊民之前,望月和家人一起住在這裡。據說他的家庭分崩離析後不久,房子就拆掉了,這塊地也荒廢了好幾年。
望月為何誘拐兩個孩子並加以殺害呢?他為什麼會作出如此殘酷的行為?開庭時檢方問起他的犯案動機,他竟多次強調是惡魔要他做的,這種莫名其妙的答案我實在不能接受。一般歹徒作案都是為了贖金,可是望月將兩姊弟騙走後,卻完全沒有要跟他們父母聯絡的意思。當然,也有可能是私人恩怨,然而警方調查結果發現,受害家庭與望月素昧平生,完全找不到犯案的導火線。
即便如此,望月還是犯下了令人髮指的罪行。驗屍結果顯示,遺體上的傷痕形狀完全符合望月的供詞。望月就是兇手──這是不容動搖的事實。他不但持有兩名受害孩童的衣物,還知道埋屍的地點,最重要的是,他本人也承認自己殺了人。
然而,我卻覺得哪裡怪怪的。很明顯地,他是個罪大惡極的殺人魔,卻沒有令人心服口服的犯案動機。一審的判決文寫到,「望月犯罪是為了對這個社會復仇,報復社會對街頭露宿者的歧視」。望月自己也說過這個社會背叛了他,供詞中確實能感受到他對社會的憤怒與復仇之意。
望月對社會的仇恨究竟來自哪裡?若能找到他的憤怒來源,或許就能夠釐清惡魔進駐他心中的緣由。我之所以來到這裡,就是想要弄個明白。
我仔細觀察眼前這塊夾在兩棟房子中間的空地。空地不但雜草叢生,還有許多空罐和包著垃圾的超商塑膠袋。大概是因為乏人問津,空地周圍並沒有拉繩,也沒有「空地出售」又或是「禁止進入」的標示牌。
望月曾跟妻子與獨生女住在這裡。我靜靜看著空地,試著猜測他們在這裡過著什麼樣的生活,原本好好的家庭又為何會支離破碎。無奈手上資訊實在太少,根本無從想像。
空地的左右兩家都有住人,我決定向他們打聽望月的消息。按了門鈴後,右邊沒人在家;左邊來應門的主婦說,她不知道有姓望月的人住過這裡,她們家七年前才搬到這個住宅區,當時隔壁就已經是空地了。
我決定到附近繞一下,時間已接近傍晚,街上仍相當冷清。我向每一個遇到的住戶打聽望月的消息,但大家都說沒聽過這個人。一開始我懷疑,他們會不會是因為不想跟兇殺案扯上關係、不想惹禍上身,才假裝不認識望月,但看來是我想太多了。這附近的居民替換率很高,所以幾乎沒有老住戶。
我繼續往上走,來到一塊視野很好的觀景臺。角落有塊寬敞的綠地,看起來是給住戶歇息的廣場,上面有一座涼亭,涼亭旁有遊樂設施。正好我爬坡也爬累了,就到涼亭的長椅坐下休息。
此時已是日落時分,天氣好的話應該能看到夕陽。可惜這天天候不佳,天空只見一片灰濛濛的厚雲。
眼前是一片地方都市風景──
望月辰郎是否也欣賞過這片景色呢?我從包包裡拿出數位相機對準前方,昏暗的雲影令人有些毛骨悚然。
拍照時我心想,望月為何會妻離子散?在犯下命案前,他究竟過著什麼樣的人生?若能查出他的成長背景,或許就能釐清惡魔進駐他心中的原因,找出他憤怒的根源。
想著想著,我將鏡頭對準眼前灰濛濛的景色,按下了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