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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
我突然發現自己搭上了火車。這是開往条東商業學校的鷹之台東線。
列車喀噠喀噠地穿過沉浸在暮色中的街道。
住宅區裡的燈火讓我的心情低落。現在,燈火下方是不是有一家人圍著餐桌享用著晚餐呢?小孩子是不是在期待著爸爸帶禮物回來呢?而我卻連這種再平凡不過的事情都沒辦法體會。
『爸……媽……』
我竟然到了這種時候才開始想哭。這麼說來,自從爸媽過世的那天以後,我就沒有再哭過了。我覺得自己似乎就這麼渾渾噩噩地活到了今天。
『但是啊……就算現在哭了……』
和苦笑一起迸出的沉痛嘆息,落到了我的腳邊。
混在趕著回家的人群當中,我在鷹之台東站下了車。
接下來的日子,我就會像這樣每天在這個車站上下車嗎?明明進了宿舍就不用做這種蠢事了啊!這麼一想,又讓我深深地嘆了口氣。
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我看到了一大堆黃色的旗子。那些旗子上面用紅色的字寫著『金金屋』。
『金金屋……』
我的腦海中流過電視廣告歌曲。♪公寓、大廈、別墅。找房子就找金金、金金、金金屋……
『對了!我來租房子吧!』
這一瞬間,我真的覺得這是個絕頂聰明的想法。我衝進了金金屋,然而金金屋業務員的態度,卻讓我認清了現實。
『在這個車站周邊,房租……盡量便宜一點?能不能麻煩你寫具體一點啊?』
金金屋的業務員比對了一下我的臉和我填的表格之後,哼笑了一聲。那張帶著客套笑容的臉,看起來就好像說著『現在怎麼可能還有空房間啊?蠢蛋!』似的。業務員看我是個小孩子,就瞧不起我,而且他好像根本不在乎我會不會感受到他的輕蔑。接著,他又露出了一眼就看得出來是在作戲的客套笑容,繼續對我說:
『找房子要在一個月之前就開始選了,因為現在是開學、人事異動和換房子的時期嘛!現在這個時期已經結束了,所有的房間也都住滿了哦,就是這樣……什麼?您的預算是兩、三萬嗎?哎呀,這真是讓人傷腦筋呢!哈哈哈……』
業務員一邊翻著空屋表,一邊逐一指著房租的部分,誇張地說:
『你看,這個也是、那個也是,一個房間要五萬元哦!客人,您也真是的,不要搞不清楚狀況又想找既便宜又帥氣的房間嘛。要聰明一點……』
隨著業務員的話,我的心情也漸漸低落,完全無法在那裡待下去了。因為我知道這個業務員用這種白痴得要命的詳細解說方式,只是要告訴我:『臭小鬼,沒錢還想一個人租房子啊?』雖然很不甘心……但是他說得沒錯。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我知道自己抓狂了。
啪!我扯住業務員的襯衫前襟。
『咦……』業務員倒抽了一口氣的同時,椅子也跟著發出一聲巨響,翻倒在地上。
在場的其他業務員全都靜止不動,我則拚命勸阻自己的身體──冷靜!要冷靜!然後我的右手放開了業務員的襯衫。
『對不起,不用再介紹了!』
我又衝出了金金屋。
好不甘心、好沒出息、好難過,我什麼都搞不清楚了。我又邁開了步伐,開始往前走。
『不要停下來,不准停下來。一停下來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眼前黑成一片。
冷靜下來之後,我的心情更是沉到谷底。我徹徹底底地知道自己是個無能的毛頭小子,誰也不會伸手幫助我的。我真的好想大哭一場。
其實,不過是晚個半年住進宿舍而已。可是我對『突如其來的厄運』有著非常強烈的抗拒感──因為當初爸媽過世的時候,我也是這樣。
現在,和那個時候一樣的情緒向我襲來,靠自己的能力什麼都辦不到的這個事實,讓我只能手足無措地茫然呆站著。
想不出任何辦法的我,最後終於在公園裡的長椅上坐了下來,無法再動彈了。
在完全暗下來的公園裡,我獨自抱頭苦思。
我現在只想靜一靜,什麼都不去想。就算想到什麼,也都只是不好的事情而已。悲憤交加的我,快要忍不住即將奪眶而出的眼淚了。我一個人度過了多少個像這樣自己陪著自己的夜晚呢?什麼話都不能對別人說,連哭泣都沒辦法。
我說得有錯嗎?我要跟誰說什麼?有人會為我做什麼嗎?我要是又哭又鬧地耍脾氣,又能怎麼樣呢?爸媽會回來嗎?
『畜生……』
我用力閉上眼睛,咬緊牙關,在黑暗中一個勁地強迫自己什麼也別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