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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母親微笑了。
「……有些人會專往不好的方面想，如果讓別人覺得妳是為了幫助我而亂說話，妳也會被罵的。」
艾琳皺起眉頭，母親的意思，艾琳似懂非懂。她隱隱約約覺得母親似乎在轉移話題，不過卻不知道母親為什麼要這麼做。
母親吃力地伸手撐住岩床，從水中爬起來。艾琳趕忙跑到母親身邊，抓住母親的衣服，協助她離開水面，母親的身體就跟冰一樣冷。
「謝謝。」母親低聲說完，愛憐地摸著艾琳的頭。
接著，她轉身面向浮著死去鬥蛇的「池」跪下，低下頭，用額頭碰觸岩床。母親維持這個姿勢好一陣子，動也不動。從濡濕的衣服上滴出來的水，在母親的身體周圍黑鴉鴉地擴散開來。
◎
「今天，妳祖父不是叫媽媽霧之民嗎？妳聽到之後，有什麼感覺呢？村人們好像誤以為霧之民是會在濃濃的大霧中出現、又在霧中消失的不可思議的高大人種呢。妳覺得霧之民是販賣效果驚人的秘藥、醫術高超，卻信仰詭異神明的恐怖人種嗎？」
艾琳輕輕點頭，母親的眼裡浮現笑意。
「看在外人的眼裡，應該是這個樣子吧……確實，我們不會長久居住在同一個地方，也一直保有獨特的生活方式。但是，霧之民這個名稱其實是在我們報上姓名的時候，被人們不小心聽錯才形成的。之後又因為我們帶給人們的印象跟霧之民很合，人們才會這麼稱呼我們的，不過原本的意思應該是『守戒之民』──守護戒律的人才對。」
「戒律？」
「……為了提醒自己不會再次犯下很早很早以前發生的過錯，所以才會訂下各種戒律。而那些戒律是比家人或是自己的性命更珍貴的，就是因為遵守著戒律過生活，我們才會稱自己是守戒之民。」
「很早很早以前發生的過錯，是指什麼過錯？」
母親閉上嘴巴，思考著該怎麼形容。
「……那是一種會讓人類和野獸都一起滅亡的駭人過錯。妳的祖先，就是為了不讓滅絕的危機再度重演，於是發誓要遵守戒律，不侍奉任何人，以原野山間四處為家的人。我們這一族的人一出生，就會被嚴格教導一定要遵守規矩，大家就這麼活過好幾個世代……也遵守著絕對不和外族的人結婚、不能留在同一個地方生活的規矩。」
母親的眼中流露出些許哀傷。
「媽媽卻打破了這個規矩。自從遇上妳爸爸，決定和妳爸爸一起在這個村子生活開始，媽媽就不再是『守戒之民』了。」
什麼戒律、什麼規矩的，艾琳實在聽不懂──為什麼不能和父親在一起、不能住在這個村子裡呢？為什麼母親會因為這種小事而無法再和自己的家人見面呢？
「現在的話等到妳變成大人的時候，妳再重新回想看看，我想妳一定會比現在更了解。」
這麼說完之後，母親便招招手。
艾琳放下盤子站起身來，走到母親的身旁，母親讓艾琳坐在自己的膝蓋上，緊緊抱住艾琳。
「媽媽是在沙摩克的岩石區遇見爸爸的。媽媽在岩石區尋找開花的潮茂（註：會開紫色花的植物，可當腸胃藥。），結果看到了一個年輕人倒在懸崖中間的地方。」
「那個人就是爸爸嗎？」
「沒錯……他說他在獵鹿的時候不小心滑倒了。」
「媽媽救了爸爸吧？」
母親微笑地搖晃著艾琳的身體。
「對呀……阿孫，也就是妳爸爸，他和祖父、祖母都不像，是個很溫柔的人，只要他一笑，周圍就會跟著明亮起來，就像太陽公公從雲間探出臉一樣呢。妳跟爸爸像極了……光是待在妳身邊，就讓人覺得很溫暖。」說完後，母親緊緊地抱住艾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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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風凜凜的士兵們帶著槍和騎馬的隊伍一同來到村裡的道路上，艾琳在女人們之間穿梭，挺直身子看著他們。
穿著紅色衣服，纏著粗粗的裝飾腰帶，戴著黑色帽子的監察官並沒有下馬，直接睨視著排在自己面前的鬥蛇眾。
「……據說僅剩十條的『牙』全被你們弄死了，此言不假？那可是大公的寶物啊！」
艾琳的祖父向前走了一步，深深地低下頭。
「是的，在下無以謝罪。」
監察官的太陽穴冒出青筋，接著突然大吼一聲。
「負責照顧『牙』的是誰，給我站出來！」
艾琳嚇得跳了起來。
她看見母親向前走了一步，將雙掌在胸前合起，低下頭，行了最敬禮。
「……是小民。」
監察官驚訝地雙目圓睜。
「什麼……妳、妳不是霧之民嗎？」
監察官轉而面對艾琳的祖父，用失控的聲音大罵：「你是怎麼想的！竟然讓霧之民的女流之輩照顧大公的寶物！」
艾琳的祖父一臉僵硬地回答：「真是非常抱歉。可是，這個人擁有超群的醫術……」
監察官忽地甩起馬鞭，打了祖父的頭，鮮血頓時從祖父的額頭飛濺出來。祖父雖然用單手撫住額頭，不過仍舊低著頭，沒有離開現場一步。
「超群的醫術？我想也是吧。霧之民不就是擁有奇妙法術的族群嗎？
可是，你知道嗎？領袖！你仔細聽好了，照顧鬥蛇的人，不只是醫術優異就能勝任，最重要的是對大公無可動搖的忠誠！身為鬥蛇眾的領袖，你連這種事都不知道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