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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琳是在三天前的早晨受召抵達大公城的。
沒有人告訴她受召的原因,也沒有人給她準備行囊的時間,她就立刻坐上馬車,被帶到了大公城。
看見直聳天際的眺望塔和巨石築成的堅固城牆時,艾琳突然感到一種奇妙的恐懼,彷彿自己渺小的身軀要被壓扁一般。
這座城是戰鬥者的要塞,和真王居住王宮截然不同。那座被鳥囀連連的森林包圍、連城牆都沒有的王宮……
鑽過名師設計的壯麗城門,穿過天花板高得令人屏息、彷彿無止盡般的走廊,再繞過迴廊、爬上樓梯之後,頭昏眼花的艾琳才終於抵達大公舒南的房間。
只不過,艾琳走進的房間卻出乎意料的小。
敞開的窗戶外可以看見高大的拓苛樹梢,白色的小花沐浴在早春柔和的日照下搖曳身姿,更為房間帶來了光亮。
房間裡空無一人,等到引領艾琳來到這裡的侍者退下之後,聽得到的聲音就只有葉子的摩擦聲了。
就在艾琳呆呆地看著窗外的時候,門扉打開的聲音響起,接著舒南快步走了進來,他的身邊只跟著一名初老的高挑男子。
「喔!艾琳,不好意思,叫妳來還讓妳等。」
艾琳聞言之後,趕緊跪在地上,行雙掌和額頭碰地的正式禮儀。
舒南露出微笑,接受了艾琳的敬禮之後,便引她坐在爐火旁邊的椅子上。
舒南仔細端詳了艾琳的臉龐,然後說:「妳都沒變呢。」
艾琳苦笑。
「若真是這樣就好了,只不過年過三十之後,連我都覺得自己變了很多。」
「沒那回事……對了,妳已經為人母了哩!兒子健康嗎?」
艾琳的苦笑更深了。
「健康到我都管不動了。」
同時也是兩個孩子的父親的舒南笑著點點頭。
「我想也是吧!倘若是虎父無犬子的話,他的未來可就值得期待了。」
艾琳低下頭,接受了這番話。
眼尖的舒南看到了艾琳的臉上閃過一絲陰霾,但是他選擇忽略,繼續說道:「妳呢?有沒有因為那道箭傷而背部痠痛啊?」
艾琳搖搖頭。
「謝謝您,託您的福,我沒有碰到那種狀況。」
艾琳為了掩護舒南而受的背傷深及肌肉,所幸並沒有傷到骨頭,因此內臟也都沒有受傷。然而儘管如此,要康復到舉手而不感到疼痛的程度,還是花了好長一段時間。
真王賽米雅和大公舒南都對艾琳想要在卡薩魯姆王獸保育場療傷的願望網開一面,讓艾琳回到卡薩魯姆。時光飛逝,轉眼十一年的歲月過去了,在時間的洪流中,艾琳戀愛、結婚、生子──生活轉變之大,是艾琳當初連想都沒想過的。
這十年左右的時間,國家也完成了很大的改變。
在寧靜的夏日午後,艾琳有時候會覺得日子說不定就會這麼繼續下去,可是,煞有介事地常駐在保育場警備的士兵身影卻讓她知道,這只不過是平和的假象罷了。
所以,當大公的使者快馬來到時,艾琳的心中便浮現了這樣的想法:唉,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這間房間安靜得連忙碌穿梭樹梢的鳥兒振翅聲都能清楚聽到,即便舒南開了口,依舊不減寂靜。
「如果在妳還在王宮的時候找妳來的話,可能比較近,不過因為這個話題得在這裡談才行……我聽說昨天晚上,他們安排妳住在銀枝館,妳睡得好嗎?」
其實艾琳幾乎沒有闔眼,但是她當然不能說出來,於是便細聲回答:「是,非常謝謝您安排那麼高級的住處讓我過夜。」
舒南感受到艾琳的聲音中隱藏的緊張,露出了些微的苦笑。「妳大概以為我是為了王獸的事情找妳來的吧──不過,事情並不是這樣。該拿王獸怎麼辦?說實話,我現在還是回答不出來,我是知道自己沒什麼時間了……」
艾琳眨了眨眼。
(不是王獸的事……)
聚集在體內的緊張驟然消失,艾琳放鬆了肩膀。
雖然這只不過代表判決晚點兒下來而已,但是一想到可以和光牠們多待一點兒時間,艾琳還是覺得很高興。
(可是,如果不是王獸的事,為什麼忙碌的大公會直接見我呢……?)
彷彿看穿了艾琳的想法似的,舒南用平靜的聲音說:「我把妳叫來這裡,是因為我接到消息,據說托卡拉村的『牙』全都死了。」
當這番話的意義傳達到艾琳的心裡時,她隨即僵住了身子,這種感覺就好像從遙遠過去伸出來的手緊緊揪住了自己的心臟一般。
舒南心疼地看著臉色鐵青的艾琳,繼續說道:「妳的母親之所以被處刑,好像也是因為『牙』大量死亡的緣故吧?」
艾琳張開了嘴巴,可是卻沒辦法好好發出聲音來。
她吞下一口口水潤喉,接著用沙啞的聲音回答:「……是的,正如同您所言。」
舒南微微點頭:「那個時候的紀錄也是顯示所有的『牙』都在一夜之間暴斃,跟這次完全一樣。明明幾天前還活力十足地游泳,一到黎明卻全都死光了。」
艾琳皺起眉頭。
(這麼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