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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山田裕太瞭解情況後,五代和中町決定提早吃晚餐。五代正在思考要去哪裡吃飯,中町提出了很有吸引力的建議。他說去門前仲町吃飯。
「真不錯,好主意。」五代拍了一下手。
回特搜總部時,剛好會經過門前仲町。門前町是從大型寺院和神社周圍發展而成的城鎮,目前那裡的商店街仍然很熱鬧,是深川具代表性的鬧區。更重要的是,富岡八幡宮就在門前仲町。
他們換了電車,走出門前仲町車站時,已經傍晚六點多了。
五代完全不知道哪一家餐廳比較好,中町用智慧型手機查到了幾家不錯的餐廳。其中一家是賣爐端燒的店,據說用蒸籠蒸出來的深川飯是該店名產。五代聽了就垂涎欲滴,於是他們決定去那家。
那家店就在地鐵車站附近,一走進店裡,就看到一張ㄇ字形的吧檯,一個身穿白色罩衣的男人在正中央烤蔬菜和海鮮。店裡還有很多空位,他們在深處的桌子旁坐了下來。因為坐在吧檯前不方便密談。
年輕女店員走過來為他們點餐,他們點了生啤酒、毛豆和涼拌豆腐。雖然帶著酒氣回特搜總部不太妥,但他們來這裡的途中討論後決定,喝一杯啤酒應該問題不大。
「所有認識他的人都說了相同的話。」中町打開小型筆記本,嘆了一口氣。
「無法相信有人憎恨白石律師嗎?嗯,我認為這應該是事實,正如長井小姐所說,他應該對任何案子都很誠懇。律師是容易引起一般民眾反感的職業,過去也的確有過律師遭到殺害的情況,但很少有人真的痛恨律師到這種程度,所以我認為也許可以排除仇殺的可能性。」
生啤酒和毛豆送了上來,五代拿起酒杯,對中町說了聲:「辛苦了」,仰頭喝著啤酒,立刻感受到略帶苦味的液體滲入奔波了一天的疲憊身體。
「如果不是仇殺,那又是什麼呢?長井小姐說,可能和工作無關,是私人因素引發殺機。」
「到底會是什麼呢?」五代歪著頭,伸手拿起毛豆,「既沒有金錢糾紛,也沒有桃色糾紛,除此以外,好像就只剩下嫉恨了。」
「嫉恨?你是說嫉妒嗎?」
五代從上衣口袋裡拿出記事本。
「白石健介,東京都練馬區出生,國立大學的法學院畢業後不久,就通過了司法考試。進入飯田橋的一家法律事務所擔任律師,二十八歲時,和學生時代交往的同學結婚,三十八歲自立門戶,開了目前這家事務所。這樣看起來,他的人生一帆風順,即使有人嫉妒他也很正常。」
「雖然如此,但會因為這樣就殺了他嗎?對律師來說,這樣的經歷很正常啊。」
「就是有人會嫉妒他的這種正常啊,比方說,學生時代的競爭對手,應該有不少人雖然想當律師,卻因為無法通過司法考試,最後只能放棄。」
「原來是這樣,的確有可能。」
「雖然剛才是我提出這種可能性,現在又自己否認有點奇怪,但如果是這種情況,即使有殺人的念頭,應該也是一時衝動,不可能事先準備兇器行兇殺人。」五代聳了聳肩,把記事本放回了口袋。
雖然五代剛才用了「一帆風順」這四個字,但據白石的妻子綾子所說,白石健介並不是沒有吃過苦。他出生的家庭並不富裕,從小到大都讀公立學校,在讀國中時,他的父親意外身亡,他在讀高中時,必須打工幫忙養家。前年去世的母親生前罹患失智症,白石健介也一起照護,所以他這輩子吃了不少苦。正因為他有這樣的身世,所以才會接受被認為賺不了什麼錢的公設辯護人工作。
配著毛豆和涼拌豆腐喝完啤酒後,點了這家店的名產深川飯。
「話說回來,這個地方到底有什麼?」五代看著貼在店內,寫了深川飯說明的紙,說出了內心的疑問。
「被害人看起來和這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關係,這件事真令人在意。」
五代抱起雙臂沉思起來。
案發當天,白石健介離開事務所後,開著車最先來到富岡八幡宮旁的投幣式停車場。停車場的監視器拍到了他的車子,停了車約十分鐘後,也拍到了白石健介為了付停車費出入車子的身影,但並沒有其他人靠近他的車子。
有一種可能,就是白石健介在兇手的指示下,把車子停在停車場,但在他停好車之後,再度接到兇手的聯絡,重新指定了地點,而那個地點就是成為命案現場的隅田川堤頂。
選擇哪裡做為命案現場是兇手的自由,但特搜總部認為白石健介最初把車停在富岡八幡宮這件事並不單純。因為從白石健介的智慧型手機定位紀錄,發現他在這一個月內,曾經來門前仲町兩次。
第一次是十月七日,他似乎在周圍走了不少路。第二次是十月二十日,那一天幾乎毫不猶豫地直奔永代大道旁的一家咖啡店。兩次都把車子停在和這次相同的停車場。
負責在這個區域查訪的刑警去了那家咖啡店打聽,確認了拍到白石健介出入那家店的監視器影像。他當時穿著西裝,只帶了公事包,並沒有店員記得白石健介這個客人。
白石健介為什麼來這裡?負責調查證物的刑警在目前為止的調查中,並沒有發現他接受委任的案子中,有誰住在這裡,或是來這裡上班、上學。
深川飯送上來了。五代聞到從蒸籠飄出來的香味,忍不住嘴角上揚。
「我們就暫時把案子的事拋在腦後。」
「同意。」中町也注視著蒸籠回答。
吃完晚餐後,他們決定去那家咖啡店看一下。因為那家咖啡店離深川飯的店只有五十公尺左右。
咖啡店是一棟兩層樓的房子,一樓只有吧檯。他們買了咖啡後,上了二樓。雖然還有空桌,但和隔壁桌的間隔很窄,於是他們一起坐在窗邊的吧檯席。
「根據智慧型手機的定位紀錄,白石先生在這家店停留了將近兩個小時。他和這個地方完全沒有任何關係,卻在這裡的咖啡店坐了兩個小時,到底在幹什麼?」
「最有可能就是和誰在這裡見面。」
「雖然是這樣,但你也參加了偵查會議,所以應該知道,監視器拍到無論是進來還是離開,都只有他一個人。姑且不論進來的時候,離開的時候不是通常會一起走嗎?」
「嗯。」中町低吟了一聲,「是啊。但如果不是和人見面,在這種地方坐兩個小時到底在幹什麼?看書嗎?還是像他們一樣?」他說話時,用大拇指指向後方。
五代悄悄回頭一看,發現坐在桌旁的客人幾乎都在滑手機。
「應該不可能吧,」五代苦笑著說:「不可能為了做這種事,特地來到和他完全沒有關係的地方,而且我記得白石先生事務所的一樓,就有一家咖啡店。」
「被害人很愛喝咖啡,這家店的咖啡出了名的好喝,所以他特地來這裡……好像也不太可能。」
「雖然你的推理很有意思,但這家店只是普通的連鎖咖啡店。」
「沒錯。」中町露出沮喪的表情,把紙杯舉到嘴邊。
五代也喝了一口咖啡,看向前方。窗外可以看到下方的永代大道。他突然想到一件事,從鼻孔發出了笑聲。
「怎麼了?」中町問他。
「既沒有看書,也沒有滑手機,卻一個人在咖啡店內坐了兩個小時。普通人不會做這種事,但不是有人不得不這麼做嗎?」
中町似乎不瞭解五代的意思,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五代指著他的臉說:
「就是我們,就是刑警啊。在監視的時候,必須連續坐好幾個小時。」
「啊!」中町微張著嘴巴。
五代指著車來車往的永代大道說:
「你看,你不覺得這裡是監視的絕佳地點嗎?門前仲町的主要商店都在這條馬路上,對面的那些店家,哪家店有哪些客人出入簡直一目瞭然。而且來這裡的人,或是從這裡離開的人,幾乎都會經過這條路。」
「的確是這樣,」中町低頭看著馬路說:「所以你認為這就是被害人來這間店的理由嗎?也就是為了監視某個人的行動。」
「我不知道用監視這兩個字是否恰當,因為白石先生並不是刑警,所以是否可以認為他在等人出現?」
「是行人嗎?」
「這就不知道了,是有可能,但也可能是會把車子停在路旁停車位的人,或是走進某家店,遲早會出來的客人。雖然有各種不同的可能性,但唯一可以確定的是,這裡是監視的最佳場所,而且還可以喝咖啡。」
中町雙眼發亮地說:「要把這件事向上面報告嗎?」
五代淡淡地笑了笑,好像在趕走什麼東西般輕輕揮了揮手。
「暫時先不要。因為沒有什麼根據,只是連推理也稱不上的幻想。如果這種事都要報告,有多少個主任和股長都不夠用。」
「是嗎?」中町露出氣餒的表情,「因為我很想帶點線索回總部。」
「我能夠理解你的心情,但不必為沒有收穫感到愧疚。找不到獵物不是獵犬的錯,而是他們不該把獵犬送到沒有獵物的地方,所以要抬頭挺胸回總部。」五代說完,拍了拍年輕刑警的肩膀。
發現遺體至今已經過了四天。負責調查被害人交友關係的偵查組和其他組一樣,都沒有查到任何成果,所以中町覺得有點抬不起頭。
五代和中町根據傳統手機和智慧型手機的通話紀錄,清查了最近可能和白石健介有接觸的人。雖然傳統手機目前仍然沒有找到,但他們向電信公司調閱了撥打紀錄,山田裕太的電話號碼就留在撥打紀錄上。
到目前為止,他們已經查訪了超過三十個人。除了目前和以前的委託人以外,還去見了白石的律師朋友,以及簽約的稅務師,甚至還去了他經常造訪的理髮店,但每個人都說完全想不到有任何線索。其中一名律師朋友還說:「如果抓到了兇手,而兇手來委託我辯護,我應該不會想接這種案子。」他的意思是,無論是基於任何動機殺人,他都不認為兇手有酌情減刑的餘地。
五代和中町在八點半過後回到特搜總部,負責管理被害人交友關係工作的筒井副警部還在特搜總部,於是就向他報告了查訪的結果。
少年白的筒井有一張方臉,即使聽到部下報告沒有收穫也面不改色。刑警這種工作,連續揮棒落空是很正常的事。
「辛苦了,今天就回去休息吧,但明天要出差。」筒井把一份資料遞給五代。
「要去哪裡?」五代接過了資料,那是駕照的影本,照片上有一個精瘦的男人。年紀大約六十歲左右。
地址位在愛知縣安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