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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一段時間,我覺得右手好像被提了起來,手貼著床單的觸覺消失了,緊接著手心貼上了一種柔軟的東西。我立刻明白,那是妻子的臉頰。我感覺到手指被打濕了,她的臉頰是濕的。
我的手腕被她的手支撐著,前臂內側接觸到一樣堅硬的東西,那好像是妻子的指甲。
她的指甲像畫畫似的在我的肌膚上滑動。最初我不知道她想幹什麼,在她一遍遍地重複同樣動作的過程中,我漸漸明白了,她用指甲在我的手上寫字。我把精神都集中在右手的皮膚上,想知道她的指甲是怎樣活動的。
「手指YES=1 NO=2」
她用指甲寫下這樣一組簡單的文字。我理解了她的意思,上下擺動了一下食指。一直重複寫著同樣文字的指甲觸感消失了,隔了一會,妻子用一種試探似的速度再度在我的手上寫起來。
「YES?」
我讓食指上下擺動了一下。就這樣,我們開始以這種笨拙的方式溝通。
***
我身處於一個無邊無際、完全黑暗的世界。這裡一片寂靜,聽不到任何聲響,我的心陷入了一種無邊的寂寞當中。即使身旁有別人在,只要不接觸我的皮膚,那就和不存在沒有分別,而妻子每天都來陪伴這種狀態下的我。
她在我的右手內側不斷寫字,讓黑暗中的我得知外界的各種消息。最初還沒習慣的時候,即使集中精神感受她的動作,還是很難分辨她寫的是什麼字。每當沒弄清楚她寫什麼的時候,我就擺動兩下食指表示否定,然後她就把寫過的字重新再寫一遍。漸漸地,我辨別文字的能力愈來愈強,後來我甚至能在她寫字的同時,立即就理解她的意思了。
如果相信她在我手上寫的內容的話,我所在的地方是醫院的病房。四面是白色的牆壁,病床右邊有一扇窗,她就坐在窗戶和病床之間的椅子上。
我在十字路口等待綠燈的時候,打瞌睡的司機駕駛著一輛貨車撞過來,讓我受了重傷,全身多處骨折,內臟也受到嚴重損傷,腦功能發生障礙,使我失去視覺、聽覺、嗅覺、味覺,還有右手前臂以外地方的觸覺。就算骨折能夠痊癒,那些感覺也沒有希望恢復。
得知自己的狀況後,我動了動食指。不管心裡有多麼深切的絕望,此時的我連哭的能力也沒有了。要將我悲哀的呼喊傳達給她的方法,就只剩下擺動手指了。可是她能看到我的悲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