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
——《孟子．公孫丑下》
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
我剛開始做樊登讀書的時候，還是一個大學老師，一個月的工資是六千元，每週只需要工作半天，還能跟很多年輕的學生見面溝通，我覺得這是件特別讓人愉快的事。但是，很多人就勸我說：「你要是出來創業，做事專心些，肯定可以！」
後來，我確實開始創業了，但我的創業模式卻是「腳踏兩條船」，一邊繼續在大學當老師，一邊出來創立了樊登讀書。直到樊登讀書的年收入超過五千萬元以後，我才辭掉了大學老師這份工作。
很多人可能不理解：你明明可以好好創業，為什麼還要保留那六千元工資的工作呢？
這讓我想起了《反脆弱》一書中提到的一個概念，叫作「槓鈴式配置」。它指的是創業者需要學會做多手準備，合理地分配自己的時間、精力和資源，在槓鈴兩頭都做準備，為自己留下充足的選擇權。
在這方面，孔子和孟子早已為我們做好了典範，比如孔子就曾說過：「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可卷而懷之。」大環境好，國家興盛，那我就做官；如果不行，那我就回去當老師。孟子則說：「我無官守，我無言責也，則吾進退，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意思是我沒有官位，也沒有進言的責任，我走或是留都由我自己決定。
孔子的話很容易理解，孟子的話似乎不太好理解，原因是孟子說的這段話是有個故事背景的。
當時，孟子在齊國推行他的王道，發現有個叫蚳蛙的司法官，遇到問題也不跟齊宣王進言，他就跟蚳蛙說，你這樣不行，你是司法官，有問題得去匯報、諫言。蚳蛙就去做了，結果齊宣王沒聽，蚳蛙一生氣辭職走了。這時，齊國人就開始議論孟子，說孟子自己跟齊宣王進諫好多次，齊宣王也沒聽，那孟子怎麼不走呢？孟子聽說後，就說：「有官職的人，如果無法盡職盡責，就可以辭官而去；負責進言的人，如果君王不聽，也可以辭官而去。我沒有固定官職，也沒有進言的責任，我進退留去，不是由我自己說了算嗎？」
孟子的做法也是一種「槓鈴式配置」，我不在體制內，進退均可，怎麼高興怎麼來。但蚳蛙不行，就像范仲淹一樣，「進亦憂，退亦憂」，最後即使辭官不做，也不甘心。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孟子玩的其實是一種無限遊戲，而蚳蛙一類人玩的則是一種有限遊戲。在《有限與無限的遊戲》這本書中，就有一個非常重要的點，即有限遊戲的參與者需要具備一定的資格，就像孟子說的，要麼你有官守，要麼你有言責。我父親以前就經常批評我，說我不好好工作，我說我做讀書會，他說你這個也不能評職稱，算什麼正經工作？你安安分分當個大學老師，以後才有資格評職稱，這才是正經工作。這就是一種有限遊戲，你得具備一定資格才能參與。沒有這個資格，你根本玩不了這個遊戲，比如蚳蛙就失去了這個資格。
但是，孟子玩的無限遊戲是不需要參與者具備什麼資格的，不管你是什麼身分，都可以參加。比如李白，就算他沒進翰林院，照樣可以寫詩養活自己。蘇東坡辭官後，哪怕在海南島上待著，也照樣可以寫文章、寫詩，做發明家、美食家。孟子也是，雖然沒有官職，但照樣能到各國遊歷，跟國君探討政事，還經常被一些諸侯國邀請去講道。在一個國家待得不爽了，換個就是了。他們都是無限遊戲的玩家。
所以，《有限與無限的遊戲》這本書就說，人一輩子一定要努力地選擇玩無限遊戲，而不是玩有限遊戲。當然，反過來說，無限遊戲的玩家也可以參與有限遊戲，比如孔子就曾經做過中都宰，在體制內待過一段時間。但是，他玩這個有限遊戲的過程用的卻是無限遊戲的心態，不讓自己被遊戲規則所束縛，隨時都能抽身。我當時創業時的心態也是這樣的，一旦創業不成功，我還能繼續留在大學當老師，並不會損失什麼，也不會沒有退路。這時，人的狀態是完全不一樣的，用一句俗話說就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看起來是在努力創業、努力工作，但並不會特別計較其中的得失，只要自己盡心盡力就好。
反之，一個人如果以入世之心做出世之事，那便容易深陷其中。就像有些人創業，每天心心念念的都是怎樣才能一下子賺更多的錢；在一個職位上任職，每天想的則是怎樣才能絆倒別人，自己爬到更高的職位上。這樣的狀態，你就很難專心做好一件事，也很難從中得到快樂。
所以，孟子講「豈不綽綽然有餘裕哉」，這種狀態真的給我們樹立了一個很好的典範，就是「無官守，無言責，進退自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