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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耀元眼中,擁有藍色短髮自稱叫藍云的少女,九成是離家出走的問題兒童,大概昨晚在KTV相中了一群看起來就很單純的大學生,想藉機使用美人計騙吃騙喝,卻意外發現其中有一個會發光,乾脆編個故事看能不能騙到更多吃更多喝。
她狼吞虎嚥的樣子有一點可憐,像是餓了好幾頓沒吃,把泡麵吃得有如山珍海味。
姑且不論她有什麼企圖,請吃一碗泡麵的損失無所謂。
聆聽一個科幻故事……也無所謂。
耀元坐在床邊,少女捧著熱呼呼的麵,在端午節都過去的暑日,一滴汗都沒流……
「妳是怎麼知道我會發光的?」
「在未來,沒有人不知道張耀元會發光。」
「為什麼?」
「因為你是『光紋肌肉溶解症』的第一號患者,這個病肆虐整整一個世代,西元二○一二年之後,地球人口少掉三分之二,整個世界陷入水深火熱,說是『滅絕』也不誇張……」藍云停下筷子,低頭注視著混濁的湯汁,彷彿未來如湯汁般一片混沌。
「這是哪部電影的劇情?」
「我也很希望……這是電影劇情……」她抬起頭,慘澹地苦笑。
「所以妳就搭乘時光機,模仿哆啦A夢,穿越時空來拯救我嗎?」
「是神明聽見我的祈求……選定我成為救世主,挽救即將滅絕的世界。」
「一下子科幻、一下子奇幻,這樣的世界觀沒有問題嗎?還有,妳為什麼不乾脆請求神明解救世界呢?」
「神明不是派我來了嗎?」藍云很正經地說出很荒謬的話。
原本耀元想從故事當中,找到邏輯上的矛盾,進而破解她的說詞,沒想到一切矛盾都被她推給了神明這種不可質疑、不可追究的存在,根本就是萬無一失、無懈可擊的架構。
不過,越是無懈可擊,耀元越覺得不像是真的。
「先不管神明了,妳知道怎麼治癒光、光……什麼肌肉症的……」
「是光紋肌肉溶解症,簡稱『光溶症』,我懂舊時代的人不能理解這種病的恐怖。」藍云將泡麵碗放在腳邊,正襟危坐地解釋,「我用山頂洞人也能明白的例子說明吧,得到光溶症的人就像一輛漏油的汽車,不管怎麼加油,汽油始終都會漏光失去動力,也就是說光溶症會令維持人類生命的能量,不停地從毛細孔散失,患者遲早會精盡人亡。」
「……請用油盡燈枯這個成語。」
「反正一樣意思。」
「那好,請問該怎麼樣治癒光溶症呢?」
「嗯,你問到重點了,很棒。」
「謝謝。」
「在二○三一年,我們終於研究出治癒光溶症的辦法了,估計只要治癒你這個末日之源,杜絕光溶症後續的傳染蔓延,人類就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藍云彷彿說完一個HAPPY END的童話故事,不禁嚮往地微笑,沒有一絲虛假。
「妳還是沒說出重點。」
「需要一種特殊鹽分提煉出的精華。」
「鹽?」耀元開始好奇了,「哪來的鹽?」
「眼淚。」
「……」
「你沒聽錯,是眼淚的鹽分。」
「所以我現在要哭嗎?」
「你的眼淚沒用,要特定雌性的眼淚。」藍云壓低說話聲,猶如在公開價值連城的商業機密,「經過超級電腦的基因演算,在二○一二年擁有解藥基因的女人名為『何子緣』……」
「……」耀元的死板表情突然起了很大的變化。
其劇烈的程度,連藍云都嚇一跳。
那個神情不像憤怒、不像糾結、不像苦澀……卻像憤怒、糾結與苦澀的聚合體。
「我、我們不過是需要她的眼淚,又不是要殺掉她……」藍云講得更清楚。
「……我重新整理一下妳剛剛說的,人類未來會毀滅於我的怪病,所以神明讓妳從未來穿越到過去,取得子緣,不,取得何子緣的眼淚,以拯救全世界。」耀元收斂起表情,淡淡地重整整個來龍去脈。
「沒想到山頂洞人也有這種理解力,很棒喔。」
「……」無話可說的耀元蹲在她旁邊,打算收起泡麵碗。
但藍云搶先一步,端起碗一口氣把裡面的殘湯喝光。
「妳確定不是哆啦A夢的劇情嗎?」
「絕對不是。」
「妳幾歲?」
「十六歲。」
「好,十六歲也算個大人了,現在是二○一二年,並不是民智未開的時代,妳怎麼會認為有人會相信這種虛構的故事?」耀元將保麗龍碗扔進垃圾桶中,「吃飽就快點回家吧,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藍云站了起來,不滿地說:「難道你一定要親眼見到幾十億人死去,然後在懊悔中相信我嗎?」
「妳有什麼證據?」
「你就是我的證據!」藍云衝了過去,一把拉開耀元的上衣。
旋即,白色的光芒填滿整個寢室,證明無稽之談或許不是那麼無稽。
白光以一種血液流動的方式,在四周的牆映耀形成波光粼粼的效果,無法言喻的弔詭在拉開上衣的瞬間,不可抑止地蔓延開來,有如光溶症在全世界散播的縮影。
耀元客氣地挪開她不客氣的手,將衣物拉回穿好,白光被兩層黑色的布料遮蔽,不可思議的狀況消失。
「先不管妳說的是真是假,關鍵是我不太在乎。」
「不、不在乎?」
耀元打開寢室的門,送客的意思明顯。
「嗯,我覺得這個世界毀滅了也沒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