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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國的那天是晚上。
機場裡依舊人來人往，有人熱烈擁抱再親切問好，也有人含淚道別再步步回頭。
匆匆步伐被捲進人流裡，滴答之後再也掀不起一絲波瀾。
辦好一切手續後，兩人往登機門走。
那是一個岔路，上頭的標示牌清楚地標示著哪些登機門在哪個方向，但現在看來不管左右邊，都是免稅商店。他們看著還有時間，便隨意選了一個方向慢慢逛。甚至還有熱心的專櫃小姐和他們說，往哪邊有星巴克，還有哪裡有什麼等等的。
「我們去買杯拿鐵吧。」他說。
其實比起拿鐵，他更傾向美式，但是他知道她的所有喜歡。
後來繞到星巴克，卻發現已經打烊了。在走回來的路上，看見一間還開著的小咖啡廳，最後他們買了一杯冰拿鐵。走回登機門，才喝幾口他就從她手上拿過拿鐵，順手放在一旁空著的椅子上，輕聲道：「晚上了，別喝太多，等等上飛機會睡不著。」
「我喝咖啡不會睡不著啊。」
「我知道，但我還是擔心妳睡不著。」他垂下眼簾，睫毛細細密密的，遮住他此刻的神情。他拿出一張紙巾，仔仔細細地替她將她手上因為捧著冰拿鐵而留下的水漬擦乾。
登機之前，那杯拿鐵已經被他喝完了。
她忽然想起，她甚至不知道他是從何時開始養成喝咖啡的習慣。問起他的時候，總是被他雲淡風輕地帶過：「喝久就也習慣了。」
她知道他晚上喝咖啡會睡不著，但他將那杯拿鐵喝完了。
在排隊等著登機時，她笑著問，他這次怎麼會和她一起回來。
「不知道，還挺衝動的，但主因是想陪妳過生日。」他眉目柔軟，眼裡有著明晃晃的笑意，細細碎碎，灑在每一寸她所能目及的角落。
突然，她想起之前偶然看見法國作家安德烈．紀德（Andre Gide）在《窄門》（La Porte Etroite）裡說的一句話：「為了你，我把人生的高度設得那麼高，以至於人間所有樂事對於我來說全是失落。」
「妳要我別來送妳，我只好和妳一起走了。」他笑道。
她只記得，在喧囂的人群裡，他輕淺的聲息特別動聽。
＊
將近年末，迎來了他的生日。
算好時差、掐著整點撥通了視訊，他的感冒似乎好多了，紐約的零點，他手邊還擺著筆電，捲起的毛衣袖口和桌上的馬克杯，而他就坐在椅上，一塵不染。
她看著恍了神。
筆電的螢幕上跳出了許多訊息提醒，甚至還有通話或視訊的邀請，他一一點了拒絕，側過臉，視線才和她的相會，彎了彎好看的眉眼。「我在等妳。」
「生日快樂。」她朝他綻開笑容。
他的唇角仍然保持著上揚的弧度，漂亮分明，「我唱首歌給妳聽吧。」
他帶著筆電走到了客廳，客廳擺著一臺鋼琴，他在鋼琴前坐下，他的手很好看，骨節分明，大概是天生就適合學樂器吧，還堅持了這麼長的時間，學到現在這麼好的程度——不像她自己，要學還學得亂七八糟。
他只是唱了開頭，她就鼻酸了。
……Cause all of me loves all of you
Love your curves and all your edges
All your perfect imperfections……
……The world is beating you down
I’ m around through every mood……
曲終。
「我想戒咖啡了。」她說。
「好，我給妳買可可。」
「我們再搭地鐵去走一走。」
「好，要去哪裡都可以。」
「我們再搭渡輪去看自由女神。」
「好，這次只買一包爆米花。」
「我上次沒有買到我喜歡的那條手鍊。」
「好，我們再去買。」
「我好想你。」
他忽然笑了，卻垂著眼沒有看她，他的笑裡帶著淺淺無奈，聲音低了下來，混著點夜晚裡的沙啞說：「我真怕妳哭。」
曾經路過萬家燈火，見證一次次文明的興衰，和聲色犬馬的年代。
後來終於有了最深的城府，和最無憂的牽掛。望眼欲穿，都是他。
她走過最好的路，是從他的念念走到不忘。
他手捧玫瑰，迎風而立，多年情深，像捧著她的全世界。
幾歲年紀，她知道自己不是自以為浪漫地相信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只因為相信他——相信眼前的這個人。
幸好，歲月對她最好的寬容，是在剛好的年紀，沒有錯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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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時光記得你〉
我想過很多次，愛和幸福的真實面貌應該是什麼樣，但後來發現其實這些都不重要。能夠使自己感覺被愛、感覺幸福，這似乎已經是很大的幸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