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聲販賣所

國小那一次的經驗讓我學習到，聽見他人的心聲不見得是好事情，雖然從父母的心聲確認他們是愛我的，而且是很深愛的那種，但也從朝陽內心聽見了對我的不滿。
隨著年紀增長……雖然現在也才八年級，但是我也明白有時候內心所想的不見得就是真心的，尤其內心話理應來說是不會被人聽見的，更是會肆無忌憚地胡亂說話。
不過當然，也多虧了我的良師益友賴曉蘋的提點啦！不然我可是很在意朝陽對我的怨恨呢。
不過那也是我自找的，畢竟是我先對朝陽態度不佳。
「晴日，朝陽忘記帶水彩用品出門了，妳經過他們學校時順便拿給他。」媽媽拿起一旁的黑色提袋。
正常來講，應該是國中的我要比小學的朝陽早出門，畢竟我的學校比較遠。但是朝陽現在是糾察隊長，所以都得早到學校執勤。
「好喔。」我拿起水彩袋後穿鞋要出門，瞥見媽媽欣慰的眼神。
我想她內心一定在想說『終於熬到他們和平共處了！』吧。
這也算是讀過心聲後的好處，變得更能察言觀色了。
但我也得承認，當初朝陽的內心話嚇到我了，留下了不淺的陰影。況且，我可不想和朝陽真的變成對立的關係，所以還是要懂得收斂。
提著水彩袋緩步來到以前的國小，看見穿著制服站得筆直的朝陽就在校門口，經過的女學生無不多看他幾眼。以前只覺得朝陽有張天使臉孔，但現在這位天使看起來已經是小帥哥了。
「姊？」朝陽見到我有點驚訝。
「你忘記帶水彩袋了。」我遞給他。
「謝了。」他接過水彩袋，「掰掰。」
「嗯，掰～」
現在的朝陽變了，不知道是在裝酷還是怎麼樣，改叫我「姊」而不是「姊姊」，連「謝謝」也變成「謝了」，話變少了，連帶對爸媽撒嬌的語氣也沒了。
只能說，小孩長大還真快呀。
「晴日，早安。」
「喔，孔瑜，早啊。」
大多數的國小同學都升到同樣的國中，所以每個班級多少都會遇見小學和自己同班過的熟面孔。而我和孔瑜、賴曉蘋分到同班，呂蓀頤則在隔壁班，所以一直到現在，我們四個都還是滿要好的。
「你今天怎麼會走這裡？」我看著已經比我高的孔瑜側臉，沒想到當初有點微胖的孔瑜現在會長這麼高，而且好像還有很多人暗戀他。
「我剛好在路口看見妳，所以特意過來跟妳打招呼囉。」孔瑜笑著，忽然轉過來看著我的臉，比了一下我的眼睛，「妳昨天沒睡好？」
「有一點，怎麼了，眼睛很紅嗎？」我揉了下發痠的眼睛。
「對啊，我有眼藥水，妳要點嗎？」
「眼藥水不能交換用你不知道嗎？會感染。」我拒絕。
「放心，是全新的，就給妳吧。」孔瑜非常大方，那我也就樂於接受了。
「我昨天看書看太晚了，最近不是要考試嗎？」我們進了校園，一同往樓梯方向走去。
「天塌下來了，晴日居然會念書！」孔瑜誇張地怪叫，我立刻用手掌打了他的背，他咯咯笑起，周圍的女同學盯著孔瑜看，然後竊竊私語並紅著臉。
這在從小就和孔瑜一起成長的我眼裡看來，實在不可思議，他在我記憶中還是那個微胖又吵的男孩呀。
「孔瑜呀孔瑜，你是有吃什麼仙丹嗎？」
「妳在講什麼？」
「不然怎麼會變得這麼帥？」
「什麼！」孔瑜受寵若驚，結結巴巴，「所以、所以，妳、妳覺得我很帥嗎？」
「大家都覺得你帥啊，你沒看多少女生在偷看你，而且聽說你最近一直被告白對吧？」我扶著扶手，喘著氣爬上樓梯，為什麼八年級的教室就要在四樓，有夠累的。
「也沒有很多女生告白啦，我都拒絕了……」
「為什麼拒絕？你有喜歡的人嗎？」
「……嗯。」
我驚訝地轉過頭看他，「真的假的，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因為、也沒必要說啊……」他有些臉紅，聲音也變小，「我不想告訴別人。」
「好啦，我不會告訴別人的。」我笑著爬上最後一階樓梯，「不過沒想到你有這個秘密耶。」
「什麼秘密？」呂蓀頤忽然從後面出現，讓我們兩個大吃一驚。
「嚇死我了，蓀頤，妳走路怎麼沒有聲音？」我用力拍著胸口。
「她跟貓一樣，每次都突然出現。」孔瑜怪叫。
「我很寂寞啊，你們都同班，只有我自己在另外一班。」她一臉苦瓜充分展現自己的悲傷。
「講得好像很遠一樣，也就隔壁班。」我覺得呂蓀頤太誇張了，況且她在班上也有很多朋友，一點都不寂寞啊。
「……」她眼睛來回看著我們，然後說：「所以你們在講什麼秘密？」
「呃……」我看了孔瑜一眼，這畢竟是他的隱私，我總不能說吧。「妳問他吧。」
所以我說完就快逃，把這難題丟給孔瑜去解決。
「這是我跟她的秘密。」不過我倒是聽見孔瑜這麼回答。
我率先到了教室，賴曉蘋正在位置上看書。升上國中以後，她更加認真了，聽說是以第一志願為目標，讓我有點佩服。
「早安。」
「早安啊。今天妳沒跟孔瑜一起？」
我有點疑惑，「怎麼會這樣問？」
「因為妳幾乎每天都跟孔瑜一起上學啊。」她推了下眼鏡，過於認真念書的副作用。
「經妳這麼一講，才發現我很常跟他巧遇耶。」我把書包放到桌上，「我今天還走不同路線，送水彩去給朝陽，但還是有遇到孔瑜，只不過他現在在樓梯那和蓀頤聊天。」
「是喔。」賴曉蘋聳肩，「我還以為妳跟孔瑜在交往。」
「啊？」我手上的書差點就要掉了，「哪來的誤會？」
「我想說你們每天都一起上學跟放學，應該在曖昧或是默默交往吧。」她說得輕巧。
「拜託，先別說我們完全沒有曖昧。如果真的在交往還怎樣的，妳怎麼可能會不知道？」
她聽到我這麼說後露出了一抹微笑，「喔，妳的意思是說，會告訴我囉？」
「那當然啦，我們可是好朋友呢。」
「嗯哼。」賴曉蘋的心情看起來好多了，「妳說妳早上送水彩去給朝陽嗎？」
「對呀，他很難得忘記帶水彩。」
「妳現在跟朝陽感情好多了吧？」
「好多了啊，應該要說以前太幼稚了，況且真的聽到他在內心咒我去死，很可怕耶。」我打了哆嗦。
「所以妳就是怕壞人的類型呀。」
「才不是呢。」我趕緊心虛反駁，「我只是明白就算他是我弟弟，我也不能對他沒有禮貌罷了。」
「哼～」賴曉蘋忽然抬頭左右看了下，然後靠向我問：「妳不覺得男生變化很大嗎？」
「什麼？」
「像是孔瑜啊，以前明明是個小胖子，結果現在變成校草。」
我聽了以後大笑，「我承認他是變帥了，但是說到校草太誇張了吧！」
「哪會啊。」她停頓一下，「像妳弟弟，不是也變成校草了嗎？」
「朝陽從小就長得可愛，現在就只是沒有長歪，走在正確道路上而已。不過在我眼裡他不過就是個小五的小朋友，要說他是校草，我聽了會笑耶。」
「說得也是……」賴曉蘋若有所思，又縮回身體繼續看自己的書。
「妳也太認真念書了。」
「當然啊，我可是要考第一志願。」她努嘴，「晴日，我問妳，妳有喜歡的人嗎？」
「沒有啊。」不過孔瑜有，但我不能講。「那妳呢？」
「喔，我也沒有。」她說，然後欲言又止。
「怎麼了？」
「我好奇朝陽有女朋友嗎？」
「朝陽？」
「我弟說朝陽在學校很受歡迎，他的學妹也喜歡朝陽，所以好奇問問。」她看起來有些慌張，沒想到賴曉蘋也會幫弟弟問這種事情。
「他沒有女朋友啊，拜託他才小五耶。」我又再一次重申，「他只是小孩子耶。」
「也是齁，他只是小孩子。」賴曉蘋苦笑了一下。
「晴日，妳居然把我丟給蓀頤。」孔瑜喘著氣走進教室。
「哎唷，不然我在那邊，要是不小心講出去怎麼辦？」我吐了舌頭裝可愛。
「最好是。」他又好氣又好笑的。
「所以你有跟蓀頤講嗎？」我八卦地問。
「怎麼可能！」他偷瞄了走廊。「如果蓀頤再問妳，妳就隨便講個什麼吧，像是我討厭吃香菜之類的。」
我大笑出聲，「好爛！誰會信啊！」
「你們在講什麼？」賴曉蘋加入話題。
「沒，我剛剛和晴日說了個秘密，結果蓀頤也想知道。」
「是喔。真無聊。」賴曉蘋聳肩，對話題已經失去興趣。
而我感受到了走廊外傳來的視線，回頭發現呂蓀頤就站在那，我原先想跟她招手，但是她卻隨即轉頭離開走廊，回去自己的教室。
「她是沒看到嗎……？」雖然疑惑，但是我並沒有放在心上。
放學的時候，孔瑜又和我在同條巷子相遇，這瞬間我忽然意識到，還真的幾乎每天上學、放學都會和他一起。
「孔瑜，我們也太常巧遇了吧。」
「我們家就在附近，當然常常巧遇。」他聳肩，「一起放學也沒什麼不好吧，還可以聊天。」
「對呀。」我笑著說。
「嗯……」孔瑜先是一愣，然後低下頭，「對了，早上我不是跟妳說了我的秘密嗎？」
「被曉蘋說無聊的秘密。」我說完後大笑。
「認真啦！」孔瑜說，「那妳也告訴我一個妳的秘密。」
「蛤？我又沒有秘密。」
「怎麼可能，每個人都有秘密啊。」
「我沒有啊，我最大的秘密就是以前聽得見父母和朝陽的心聲，結果聽到朝陽叫我去死，嚇死我了。」
孔瑜聽完後白眼，「妳還在講這個喔。」
「你真的不信我喔。」
「當然不信啊！怎麼可能可以聽見別人的心聲啊。」孔瑜這個臭男生，不會相信這種怪力亂神之事。
「就真的可以啊，難道你沒有想過要聽誰的心聲嗎？」
他聽到我這麼說後明顯一愣，若有所思地低下頭，接著又看我。「有啊。」
「是吧！那你也可以跟心聲販賣所許願啊，許願一下說不定就能聽見囉。」我打趣地說。
「我才不要呢，如果我想知道某人的心聲，我會自己問。」
這瞬間我覺得孔瑜還真是勇敢，但我也只是扯了嘴角的微笑，「啊，你看那邊有賣甜甜圈耶，要吃嗎？」
「妳還真喜歡吃甜的東西。」孔瑜沒辦法地一笑，「那我們去吃吧。」
「耶呼！」我歡呼著，和孔瑜一同站在攤販邊吃完了甜甜圈，還一邊聊著小學時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