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祈《將薰》之十
轉載時間:2006.02.09

第十帖 光照射不到之處

垂下至地的竹簾之後。

我仰躺在被褥上,屋外的光線從竹簾的縫隙裡滲漏進來,像是被篩過的小粒子。

『真是的,祭子,您實在是太亂來了!』

紅木幫我換藥的時候,坐在一旁的結鳥蹙著眉這樣說道,微怒的表情。

『竟然想要獨自一人去對付那麼強大的妖物……那麼危險的事情,為什麼不跟當時也在場的我們說呢?』

『我沒有想要一個人去對付啊。』我否認的辯解道:『我只是剛好遇到而已,因為沒想到會碰到妖怪,所以自然沒有跟妳們說,可是,碰到了就是碰到了,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可結鳥還是怒氣未消。

『您真的了解事情的嚴重性嗎?對方的目標可是您耶。』

用敬語罵人時比一般用法更為強悍,我不由稍微被結鳥的氣勢壓了過去。

『對不起,可是真的沒什麼,結鳥也太愛擔心了……』

『祭子,要不是薰大人及時趕到的話,您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啊,您說這不算什麼?』

『可事實是現在我人還好端端的在這裡,這就好了不是嗎?』

唔,大概也不能說真的是平安無事……

我無聲地皺了下眉,右肩傷藥敷著的地方傳來火燒般的痛楚。

『下一次可能就不只是受傷這麼簡單而已啊……真是的,藤小姐太過於勉強自己了……』

結鳥清麗的小臉滿是鬱鬱不樂之色。明知她看不到,但我還是不自覺擺了擺手。

『放心吧,這次是偶然碰到,不會有下一次的。而且對方也被薰傷得很重,我想她應該不會這麼快就出現的。』

『我說的不是妖物,而是藤小姐妳本身……』

結鳥張開口,像要說些什麼,我不出聲等待著,但終於結鳥又搖了搖頭,閉上口。

『那麼,請您好好休息,失禮了。』

結鳥低首,向我行了一個禮,便跟紅木一起出去了。

獨自一人留在房裡的我,輕輕吐了口氣,不是太激烈的動作,痛卻毫不留情襲來。

這是當然的,來看診的大夫說我雖然不是什麼嚴重到會危害性命的傷勢,但兩、三天的皮肉之苦跑不掉。我又深吸口氣,然後盡量放輕動作讓自己坐了起來。

陰暗的室內,微弱的光線看來像是有具體的形狀。

我所以會受傷,全是因為在不正確的時間闖入了不正確的地點。

更精準來說,我並不是恰巧路過的。

事情發生的那天,是個平和得猶如夢般,晴朗的下午。

久違的二禾來纓珞院玩,話還說不到幾句,又惹來暴怒的青歲在庭園裡直追著他跑,包括結鳥在內,院裡的女侍們都笑著放下手中的工作加入戰局。我則坐在不遠處的長廊上眺望著他們。

陽光柔柔的灑下。

『妳還在這裡啊?』

聽到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我不由自主渾身一震,嘴角的笑也僵住了。

『……我還是不懂,為什麼會是妳呢?』小女孩的聲音說著。

我緩慢的轉身,一如預料,穿著藍墨色綁著黑腰帶和服的雨月姬站在我背後,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手上還是拿著那把傘。

為什麼雨月姬會出現在這裡?

『……還沒察覺到嗎?欸,有人要被殺了喔。』

無預警地,她突然這麼說,毫無溫度的語氣。

我不禁愕然。

『妳還站在這裡好嗎?當妳站在原地的時候,死去的過程還是不會停止的……而且,櫻花就快要開了。』

還是一樣讓人摸不著頭緒的話語。

『……告訴我,妳到底想要什麼?』

我疾聲問,雨月姬的身影卻開始模糊,就像是逐漸融入了空氣裡,顏色與輪廓越來越淡。我連忙再問了一次:

『等等,妳光這樣說我不會懂的,妳到底要我做什麼?』

雨月姬消失的速度微微停頓。

『……去曜日大社。』她說。

『曜日大社?去那邊做什麼?……等等,等一下!……』

我徒勞無功的看著已經空無一人的渡廊。

全都搞不清楚。

雨月姬的身分,雨月姬的目的,還有,她到底要我做什麼?

唯一確定的是她給了我一個名字。

曜日大社。

我雖然沒有親自去過,但聽結鳥說過,曜日大社是僅次於雙木寺,處於京的北邊,京裡第二大的寺廟。

去那種地方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不去的話什麼事情也不會改變。

腳下踩著的逐漸傾斜的立足點。

我再看了一眼庭園裡笑得明朗的眾人,不發一言的離開了長廊。

* * *

靠著問路,我沒花太多時間,順利的到達了曜日大社。

沒看到應當在殿前的神社主或任何其他出來招呼的人,繞過神社前靜靜矗立的巨大鳥居,我自行進入神社後方的主屋,屋裡也跟外面情況一樣,一個人也沒有。

壇前一支剛點燃的線香靜靜的燃燒著。

突然,我的腳下傳來踩到異物的感受,我連忙將鞋抬起,地上是被我無心踩成兩半的黑色物體。揉了揉眼,我凝神再看一次,才發現那物體原來是已經乾涸掉的蝴蝶身體。因為已經乾枯,才會那麼輕易的被我踩斷,蝴蝶的翅膀是罕見的純黑色,一點其餘的顏色或是花紋都沒有。

──黑色的蝴蝶。

這麼說起來,最近鬧得整個京沸沸揚揚,人心不安的失蹤案,在案發之前,似乎也都有黑色的蝴蝶在附近出沒的樣子。

『不會那麼剛好吧……』我不覺喃喃對自己說道。

要先回去叫人來嗎?

但如果妖怪這次襲擊的目標就是曜日大社的神社主,就算我回去求救,也一定來不及了,該怎麼辦?

就在我在腦中飛快想著各種可能性之際,突然,有個黑影瞬間飛過我的眼前。

是蝴蝶。

黑蝶彷彿是在引誘我一般,在我眼前忽上忽下飛舞著。

要幫我帶路嗎?

我不再猶豫,跟著蝴蝶走了進去。

* * *

我跟在黑蝶後面,繞過了好幾個長屋。

『為什麼這邊的屋子老是要建得這麼大一間啊……』

毫無意義的感嘆完,我繼續跟著眼前的黑蝶所指引的方向向前走著。

終於,黑蝶在一個房間的紙門上停了下來。

就是這裡了嗎?

我走近幾步,還沒決定好接下來的行動,房門卻突然咿呀一聲自行開了。

房裡,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的女人,慢條斯理的放下顯然已經昏過去,身上穿戴像是神社主的男人,轉過身面對著我。

紅豔像是沾血的唇。

她的身邊圍繞飛舞著無數的黑蝶。

『終於來了,我等到不耐煩,差點想直接把這男的吃掉呢。』女人說。

我戒慎的站在房門口,不再走進去。

『妳把神社主怎麼了?』

『神社主?……喔,妳說他啊,放心,他不過是看到我就嚇到昏過去而已,還真是沒用的男人。』女人不屑笑道。

『……妳就是大家說的那個操縱黑蝶,讓全家人失蹤的妖怪?』我問。

女人聽到我的話,頗覺有趣的掩嘴輕笑了幾聲。

她身上濃郁的香氣彌漫室內,我感到呼吸少許的不適,皺起眉頭。

『……我說了什麼好笑的話嗎?』

『當然哪,真是太有趣了。既然如此,我就告訴妳一件事情吧。』

女人把細長的手指放在唇邊,不懷好意的微笑。

『那些人啊,不是失蹤了,而是被吃掉了才對。』

『吃掉?』我問,背脊竄上一股寒意。

『哎呀,妳不稍微驚訝一下嗎?虧我還特地告訴妳,這樣很無趣耶。』

女人這樣說道,我只是沉默的注視著她。見狀,女人挑高了眉。

『真是不好玩的女孩……那我再告訴妳一件事情好了。』

『什麼?』

『雖然我需要靠人的精氣來維持我這個姿態,不過,光是直接吃人是沒用的。一定要經過某個中介作用將純粹的精氣間接傳給我才行。』

一瞬間,我想起了那些流言。

『黑色的蝴蝶?……』

女人聊表誠意的拍了幾下手。

『正確答案。牠們可是我最寶貝的孩子喔。只要一聲令下,牠們就會毫不猶豫的攻擊我所指定的目標,直到那個人死去,身體一丁點都沒有留下的地步為止。』

所以那些人才會都失蹤,任憑怎麼找都找不到。

因為他們早都被女人的黑蝶啃食殆盡,不存在這世上任何一處了。

要告訴其他人這件事才行,只靠我一個人,繼續留在這裡太危險了。

我想轉身就跑,卻發現自己的腳像是有鉛塊綁著,沉重得抬不起來。而且,不只是腳而已,整個身體都處於不能動彈的狀態。

我外表不動聲色,情急的冷汗卻悄悄從額角滑下。

『看來妳終於發現了。』女人說。

『難不成……是因為這股香氣?』

我恍然大悟的問,女人正將一隻黑蝶放進手心,一握。再展開,手裡的黑蝶已然乾枯,跟我踩到的那隻蝴蝶一模一樣。

『沒錯,黑蝶的鱗粉,是最有效的麻醉香喔。』

『為什麼?』我試圖讓自己保持冷靜,拖延地問道。

『當然是為了讓妳成為我的食物啊,』女人理所當然的笑了起來,『不然我幹嘛要特地派黑蝶引妳來這裡,還浪費那麼多時間跟妳解釋呢?』

女人邊說,邊向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神社主指了指。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比起這個全身充滿正氣的傢伙,妳身上的某個東西更為強大而且更適合我們妖怪喔,看來妳也並不像外表那樣清白無辜嘛。』

──姊,妳救不了我的。

流微笑的表情在我眼前一閃而過,瞬間巨大的痛楚,讓我不由得閉上了眼。

我背負著流所殘餘的人生。

女人似乎是誤會我的反應是因為恐懼。

『放心,黑蝶殺人很快的,而且不會感到疼痛。只要一眨眼的工夫,牠們就會把你吃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都不會留下,啊,不過妳也不會在意這個吧。』

說完話,像是決定耐心已經告罄的女人手纖纖一指,下一刻,得到指示的黑蝶們全爭先恐後的朝我飛撲過來。

密密麻麻,飛舞互相拍擊著的黑色翅膀。

在我的角度看來,就像是一大團黑暗的雲向我撲過來一樣。

我突然想起,我曾經看過類似的景象。

濃濃的黑,完全看不到在那之中有著什麼的雲朵。

那時我們都還只是國中生,正要出門上學走出家門的時候,流突然停住了步伐。

──天空是黑的呢。

──因為快要下雨了吧?

我毫不在意的說,流聞言,抬頭望著天空,良久。

──果然沒有光線就做不到呢。

──做不到?

我疑惑的轉頭看向流,流笑了笑。

──只要沒有光,我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啊。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嗯,我知道。可,就是因為理所當然才不甘心啊。

流說,那時的我聳聳肩,便沒有再問下去。

早知道,早知道啊,就該問流,到底是想看到什麼?

在光芒所抵達不到的地方,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闇黑之中。

流所凝視的,一定是跟我完全不同的東西。

他沒有留下任何類似遺書的物品。

我想,就算我拿著手電筒直直照向流的胸口,一定也還是看不到他心中的想法吧。

到底流是為了什麼必須要死?

我真的完全無法理解。

結果流抱著某個至今仍不被大家所知道的理由從容赴死了,只剩我在這裡。

就某方面來說,被留下來的我,跟被背叛的意義是一樣的。

所以,這樣的我,死了也無所謂,我沒有獨自苟活的藉口。

我放棄了掙扎,可是,朝我逼來的黑蝶群卻停止了動作。女人露出了傾耳聆聽的神情。

然後,我也聽到了,靠近我們所在的房間的地方,的確傳來人的腳步聲。

輕盈而不停滯地,如同清澈的溪水流過石頭上的叮咚聲響。

『嘖……是陰陽師,真麻煩!』

女人煩躁的啃了啃指甲,一揮手,黑蝶群轉而分散開來,將我和女人團團圍住,而黑蝶群的形體也產生了些微的變化,比起剛剛的墨黑,現在則是像一層淡淡的黑紗,將女人和我覆蓋在內。

就在黑蝶完成變化的時候,腳步聲也到了房門口,準確的停下。女人屏住了呼息,透過黑蝶的紗,我向房門的方向看去。

垂至地的淡香衣襬。

隨即,清雅的五官出現在門後。那人是薰,竟然會是薰。

我愕然的倒抽一口涼氣。

『……哎呀,有像那樣的淡琉璃色的眼珠的人可是很少見的呢,讓我想起很久以前我也碰過一個,』女人打量著翦薰,瞇細了眼,『那眼睛……純淨得像是不帶一絲雜質似的,真讓我想把它們挖出來好好的欣賞把玩一番哪……』

病態的言語。

我掩不住心中厭惡,轉開了頭。女人卻突然開了口。

『在妳眼前的這個東西是隱藏幻咒的一種,身在裡面的人看得到外面,外面的人卻看不到裡面的情況,而如果想由外力強行突破的話,在咒陣裡的人不管是誰,都會受到傷害,沒有例外。』

『……妳告訴我這些做什麼?』

我冷冷的道。女人卻沒有停下。

『那個陰陽師是追蹤我的氣息跟來的,只要他一發現到這個幻咒,一定會想辦法破除這個咒陣。』

所以呢?我疑惑的轉頭。

『那個陰陽師是妳認識的人吧,看妳的眼神就知道了。』女人說。

就算這樣那又如何?

望著若有所指的女人,答案我沒有花多少力氣便推論了出來。

『妳想利用我當人質?』

只要薰知道我在這裡,就不會冒著把我也打成重傷的危險而強行破陣,女人就能乘機逃走,她想說的就是這個。

『沒錯,妳也不想死吧?只要出聲讓他知道妳在這裡就行了,很簡單的。』

薰輕輕闔目,專心的神情,像是在感應氣的流動。然後,他張開眼睛向這邊看了過來,眼神銳利。我收回視線,轉頭看著女人。

『……我拒絕。』我說。

『要是我死了的話,妳也會同歸於盡喔,這樣也沒關係嗎?』

『無所謂。』

『哎呀,小女孩,妳想裝清高我不反對。不過,說這種心口不一的謊言,馬上會被拆穿的喔!』

女人紅豔的唇漾著微笑,搖著頭跟我說道。

『不會有人真的為了別人犧牲也沒關係的,妳只是在騙自己而已。』

『妳說得沒錯。』

『啊?』

我看了一眼已經發現到幻咒的存在,雙手結印,準備施法的薰,再轉頭回望著目瞪口呆的女人。

『但是,有一件事妳不知道。』

我以極度極度輕微,接近無聲的音量說道。

『……人有的時候,也是會很想自己騙自己的。』

以手掩住雙眼,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的將門反鎖上,不去注視任河真實而銳利的東西。那樣的生存方式。

『嗄?』

『以吾為界,以汝為虛,兵者,破邪!』

女人和薰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白色的光芒向我們躲藏之處刀片一般砍了下來,擋在前端的黑蝶被什麼巨大的力量擠壓般的全都化成了粉末,飄散在空氣之中。白光並沒有停下,聽到女人尖聲慘叫的下一刻,光芒刀刃一般的斜斜劃過我的右肩,火焚的痛楚立刻自傷處蔓延全身。

我雙腿無力向前半跪倒在地上。

『祭子 ?! 』

難以置信的語調,我抬起頭,模糊的視線中,我看到薰慌張向我跑來的身影。

這樣就暫時結束了吧?

我想著,然後再也承受不住沉重的眼皮,闔上了眼。

* * *

據說薰送我回來之後,我足足高燒昏迷了一天一夜。

至於像現在能靠自己的力量坐起身來,則已經是三天後的事情了。

我醒過來的時候,薰曾經來探視我,並且為了無心傷到我而道歉。

『這不是薰的錯,因為薰也不知道我在那裡吧。』我搖頭說。

『……傷勢已經沒有大礙了嗎?』

薰的聲音從竹簾外傳來,隔著竹簾,我只能看到薰的袖襬而已。

『嗯,沒關係的。大夫也說只要燒退了就沒事。』

『這樣啊。』

我困惑的眨了眨眼。

『薰,你是不是找我有什麼事情?』

薰沉默了一會。

『那個能夠操縱黑蝶的女人,是由黑方之森地下的水脈所幻化出來的妖物,因為本體是水,無法自行產生精氣,所以才會利用黑蝶。』

『嗯,我知道了。然後呢?』

『……我覺得我好像曾經見過這個女人。』

『好像?……』我反問。

再度沉默。

『呃,薰?』

『……我對以前的事沒有記憶。』

『咦?』

這個答案太令人意外,我不由得輕喊了聲。

『在我還很小的時候,有妖怪在夜裡闖進我們家殺了全家人,那時的我因為震驚過度,無意中引發了靈力,將妖怪擊退。但是,我也因為這樣,無意中連自己的記憶一併封印,所以,詳細的事情經過全都記不起來。後來,是師父帶倖存的我回異苑,並且撫養我長大的。』

薰靜靜說道,宛如是在談論跟自己不相關的人的事情的態度。

所以,薰才會跟著光明大人姓翦啊。

我回憶了一下,這麼說來,女人的確是有說過她曾遇到過跟薰有著類似眼眸的人。我將這件事告訴了薰。

『那麼,我的直覺是對的了。』聽完後,薰說道。

『可是,到底是在哪裡碰到的呢?薰那時候還是個小孩吧,不太可能跟妖怪有所接觸才對。』

『嗯,我也這麼認為。除非,她就是殺了我家人的妖怪。』

仍是清冷淡然的語氣。

『……薰不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嗎?』我問。

薰的聲音透過簾幕傳了過來。

『模糊的印象是有,我知道我有家人存在,但是,怎麼樣也沒法清晰想起他們的長相……要比喻的話,就好像我在簾幕之前,而他們躲在簾幕之後,只看得到人影晃動的感覺吧。』

這樣啊。跟一心一意想要擺脫流的影子的我相比,薰對死去的家人是這種感覺啊。

『……那我也是囉?』為了轉換氣氛,我開玩笑說。

『什麼東西也是?』薰莫名所以的回道。

『現在啊。薰現在也只看得到我的人影而已吧?』

一聽就知道是不必回答的玩笑話。但,微微沉默一下,薰清淡的語聲再度傳了過來。

『不一樣。』

『咦?』我錯愕。

『就算隔著簾幕,不用親眼看到我也知道祭子的表情會是怎樣。我記得祭子的臉。所以,』語聲頓了一下,像是在確定什麼,然後堅定地,『所以,不一樣。』

『表情?』

『那個時候,我的咒法不是向祭子攻擊嗎?我看到了,那時的祭子臉上的表情。』

這次的沉默比之前都還要更為漫長。『祭子看起來,像是什麼都放棄了一樣。』

其實,祭子妳那時根本不打算活下去吧。

薰離去的時候這麼說。

──我說的不是妖物,而是藤小姐妳本身……

竹簾被風吹起,輕輕的上下晃動著。

其實我知道結鳥要說什麼。

問題不在妖怪有多強,也不在我有沒有出事。面對死亡陰影的威脅逼近,仍然感覺無所謂的我的態度,那才是問題所在。

我心中的闇黑之鬼正一步一步吞食著我其餘的部分。

陰暗的室內,微弱的光線像是要消失一般的搖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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