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祈《將薰》之十二
轉載時間:2006.02.09

第十二帖 化鬼

『南之朱雀,火若不熄,北之玄武,據地嘆息,東之青龍……』

站在高聳的祭台上,穿戴正式的結鳥手裡拿著類似綁著五彩緞帶的串鈴之類的東西,閉目專心唸誦著冗長的禱辭。插在髮際的頭飾隨著她低頭的動作垂掛下來,偶爾叮噹清脆的聲響。

今天是在雙木寺舉行禳花祭的日子。

『我說,她到底在唸什麼?』

跟我一樣站在觀禮的人群裡的嵐里搔著頭,轉身問我道。

雖然是鬱雅的貼身護衛,但與崇尚風雅,玩世不恭的鬱雅相較之下,同樣也是貴族出身的嵐里就不拘小節得多,在常常跟著鬱雅來纓珞院作客的情況下,不知不覺就跟院裡的眾人混熟了。

現在也是,明明是奉命監督儀式順利完成的身分,卻待在觀禮的人潮當中,跟平民老百姓在一起。

我一直對鬱雅跟嵐里,這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之間的主從關係能維持到現在深感不可思議。

『伊祁的巫女正在呼喚四神之名,請求祂們借與她力量,好中和櫻木的污穢之氣。』

替我回答的是薰,他從人潮另一端走來,神情跟平常不太一樣。雖然不太可能,但看起來似乎真的在為某件事感到著急的樣子。

『怎麼了,該不會發生什麼事了吧?』我隨口問,卻得到令人訝異的答案。

『嗯,負責拔箭的禮官不見了。』

我咦了一聲,『怎麼會?可是馬上就要輪到這個項目了啊。』

『拔箭?』嵐里胡亂揮舞雙手,『……等等,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怎麼我一個字都聽不懂?』

『當巫女唸完禱辭,禮官必須同時將繫有尾羽的箭射向天空,表示確實破魔之意,整個祭祀儀式至此才會正式宣告結束。這個動作,就稱為「拔箭」。』

『咦,原來還有這個儀式啊?』

對於擺出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的嵐里,薰深感疑惑的皺起眉。

『身為生活在京的人,關於禳花祭的事情應該是常識吧,為什麼你會不知道?』

『因為我對這類事情沒有興趣啊,什麼禮節啊儀式啊,一堆細瑣的事情光聽我就快煩死了。』嵐里兩手抱在頭後,傷腦筋地嘆氣,『不過,鬱雅那傢伙對這些事偏偏又很有興趣,害我得常常陪著他跑來跑去的。』

『是偷懶吧?』很認真的語氣。

『……姓薰的,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說話實在是太直接了?』

『我常常被這麼說。』薰困擾的澄清,『……而且我姓翦,不姓薰。』

『那種事隨便都好啦,又不重要。』

『……認為那種事不重要的人的想法,我無法理解。』

聽不下去。

為了阻止來自兩個不同次元之間的對話繼續下去,我舉起雙手擠入兩人之間,示意這個無聊的話題到此為止。

『對了,薰,你剛才不是在找人嗎?』我問。

薰這才拉回注意力,對我肯定的應了一聲。

『他會不會只是去附近溜達一下,馬上就回來?』嵐里試探的說道,薰搖搖頭,否定了這個可能:『他應該知道自己的責任重大,要是沒有理由,不會隨便離開的才對。』

『嗯……』我思索了一下,轉向薰,『薰,你最後一次看到那位禮官是什麼時候?』

『我剛到中庭的時候,還有看到他跟師父在談話。我一轉身,人就不見了。』

『這麼說來,他應該還在寺裡囉?』

聽著我們的推敲,嵐里頗感麻煩似的用力一揮手。

『總之,找就是了吧!我來幫你吧。』

『怎麼了,誰要幫誰啊?』

詢問聲來自身後,我轉身,看見鬱雅跟一臉不滿表情的青歲走來。

我大約將前因後果跟兩人解釋了一遍。聽完,青歲叫了起來。

『拔箭的禮官不見了?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反正,在這裡想破頭也是沒有用的,』鬱雅則是漫不經心的笑了,『倒是,結鳥的禱辭即將結束,再不找到人問題可就大了。我也來幫忙找人吧。』

『……你?』青歲狐疑的將視線投向鬱雅。

『多一個人找,找到的機率也高一些啊,而且,要是關鍵的拔箭失敗,到時負責監督祭祀進行的我,可是會受到皇上的指責的。』

『唔,這樣說的話也是沒錯……』青歲似乎被說服了。

『好,那就這樣決定了,快點開始吧。』

鬱雅笑道。

似乎是被那個笑容感染一樣,雖然是緊急事件,在場的人還是都不覺露出了放鬆的笑意。

只有薰的臉上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 * *

為了節省時間,大家決定分頭來找。

我在洶湧的人潮裡費力前進,同時不斷四處張望,尋找著有沒有手裡拿著弓箭,長相打扮符合薰的描述的男人的身影。

『……吾呼喚汝,一為汝輩之名,二為吾身之血……』

這時,結鳥的聲音清晰傳入靠近祭台的我的耳裡,我暫時停住了腳步,望向在祭台上的結鳥。

清麗的臉上盡是慈愛悲憫之意。

她是真的非常喜愛著京吧,我想,不然不可能會有那麼強烈的意志力的。

長長的朱紅衣帶向下拖曳到地上,穿著巫女服的結鳥看起來好像神聖不可侵犯的雕像似的。我沒有留心的將視線從結鳥身上轉開,隨意的瀏覽著祭台四處的裝飾,突然,我的視線凝住一點不放。

找到了。

隔著祭台,在我的對面人群中,一個拿著弓箭的男人正凝神注視著台上神情專注的結鳥。不管長相、身材,乃至服裝打扮都正如薰所描述的。我向那個禮官揮了揮手,他卻像沒看到我。沒辦法,我正打算直接走到對面喊人的時候,男人舉起了手上的弓。

拔箭儀式要開始了嗎?

可是,不對,結鳥還沒唸完禱辭啊。我一頭霧水的注視著男人,只見男人的眼神渙散,像是著魔般直盯著結鳥不放,而後,架箭,拉弓,瞇目,對準了目標。

我順著他的箭頭指著的方向對去,在焦距對準的那一瞬間,我感覺似乎全身的血液都迅速地往腳底流去,整個人像是墜入冰窖般的冰冷。

下一刻,我聽到自己在大叫。

『等等,那個方向是──』

我的聲音被淹沒在人群中,禮官手中的箭射了出去,劃破空氣的淒厲風聲。

怦咚。

瞬間,在我所能感知到的,周圍所有的一切都不合常理的安靜下來。

只有我的心跳聲巨大的迴響在空洞的胸室。

怦咚。

我凍結在當場。

眼前的景象像是以慢動作播放著,一格一格,箭以完美的弧度在空中劃過,像是陽光下展翅飛翔的鷹,然後,在飛行軌跡結束的末端。

那支箭直直地插入了祭台上的結鳥的胸口。

結鳥臉色一白,手裡的串鈴叮噹一聲掉在地。

同時的,一陣狂沙走石,不知從哪來的大風吹起了漫天沙塵,掩蔽住了天空。眾人所站立的地面也劇烈的搖晃起來,人們紛紛發出慘叫聲跌倒在地。

『怎麼回事啊?』

『啊!快看,那團雲裡……有龍!』

突然,有人驚惶大喊著,眾人循聲仰頭張望。

那並不是龍。

而是,大小跟龍差不多的、一條巨大到讓人心生畏懼不敢正眼直視的黑蛇。

雲裡的黑蛇憤怒的在天空扭動著,狂嵐揚捲,風大得讓人幾乎睜不開眼。黑蛇的動作越劇烈,地震的程度也就越厲害。

『……是騰蛇……』

虛弱的少女細聲傳出,祭台上的結鳥捂著中箭的胸口,無神的瞳仁仰望著在雙木寺的上空盤旋叫囂的黑蛇。

『……不行,牠失去控制了,大家……快……逃。』

像是用盡了全身最後一分力氣,語畢,結鳥雙腿一軟,在祭台上倒下,鮮紅的血液自她的指間捂住的部位汩汩流出。

所有人都愣住了,四下靜得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聽得出來。

怦咚。

下個瞬間,我不顧一切的推開身邊的人,向祭台上的結鳥跑了過去。

青歲發出一聲讓人心碎的尖叫。

* * *

血止不住。

『結鳥,妳沒事吧?喂,說話啊!』

青歲著急得已經語無倫次,躺在她懷裡的結鳥臉色慘白,吃力的搖了搖頭。

『……我沒關係的。』

『什麼沒關係?妳傷得很重,再不治療就會死的,結鳥妳這個白痴,妳到底懂不懂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結鳥急促的喘息著,再次拚死的搖了搖頭。

清澄無神的大眼睛漫無目的的轉動著,像是在找尋某個特定的方向。

然後,跟平常一樣奇蹟似的準確落到了我身上。

『……藤小姐,妳在那裡嗎?』

按住方寸大亂的青歲,失去血色的臉孔轉向呆站在一旁的我,結鳥又咳了好幾聲。

每一次都像是生命之沙的流逝。

在這個時候,地仍然劇烈的搖晃著,大大小小的瓦礫石塊摔在我們周圍,卻誰都沒有要閃躲的意願。

『藤小姐……請不用擔心我,騰蛇……請將騰蛇鎮住……不然的話,京、京會死傷慘重的。』

『騰蛇?』薰問。

『是……是的,我也是剛……才察覺到的,……騰蛇是足以跟四神相比擬……掌管土的靈獸,伊、伊祁家的祖先,……好像……把……騰蛇當作守護結界的贄體,將牠……封印在雙木寺的地脈下的樣子……』

『靈獸?既然是靈獸,又怎麼會做出這種事?』

手指著四處狼藉凌亂的景象,以及因為騰蛇的力量而無力抵抗的人們,鬱雅雖然臉上力保冷靜,聲調卻已經掩不住怒氣。

『…因為禳花祭失敗了……污穢倒流回被封印在地底的騰蛇身上,所以牠、牠才會……失……控……了……』

結鳥一說完,呼吸困難的劇烈咳了起來。

箭所沒入的胸口傷處,因為這個動作,本來就沒止過的血流得更加快速。

『咳……藤小姐,請妳……咳,請妳鎮伏騰蛇……牠是無辜的……』

那語氣,簡直是垂死前的最終請求那般卑微。

我全身發抖。想開口,卻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應該有辦法的。

應該要有辦法的,能夠挽救結鳥生命的辦法,應該要有的。

結鳥不能就這麼死了,不行的。

可是,為什麼我一個辦法都想不出來?

『不可能的,藤怎麼可能有辦法對付跟四神位於同一等級的靈獸?』嵐里迎著狂風對著我們大喊:『再說,那隻蛇可是陷入混亂狀態,兇性大發耶,這太危險了!』

『我、我知道……可是,放著不管的話,會有很多人死去的……所以,所以,求求妳,藤小姐,請妳救救京的人們!……』

面對那樣氣如游絲的脆弱吶喊,我無法拒絕。甚至連傾聽都是一種殘忍。

『……拜託妳……拜託妳……』

鬱雅不忍再看的背過頭去。

我深吸了好幾口氣,試圖控制住即將潰堤的情緒。

而後緩慢的,像是僅將屬於理智的那一部分自我將痛楚的泥淖中拔離出來。

那麼黏著。

『……藤小姐?』

我答應的嗯了一聲。結鳥微笑了:『謝謝妳……』

這麼說著,她吃力的伸出了手在空中摸索著,纖細的手臂。我和青歲分別握住了她的雙手。

『雖然很短暫……可是,跟藤小姐一起生活的這段日子……對我和青歲來說,就像是多了一個姊姊一樣呢……所以,藤小姐,請不要悲傷……不然,我也會非常難過的。』

我怕一開口就會痛哭失聲,只好用力的眨著眼,像是靠著凝視結鳥就能增加她的生命一樣。

『不是因為是祭子,而是因為是藤小姐喔……雖然非常的細微,但是藤小姐的身上,有著某種非常溫柔且清澈的種子……我想,如果真的有光存在的話……那應該就是大家嘴裡的光芒了吧……我相信,如果是藤小姐的話……一定……沒問題……的。』

越來越小的聲音。

青歲早已淚流滿面,泣不成聲。

『所……所以,』結鳥虛弱的微笑,清麗得猶如花朵綻放一般,『無論發生了什麼事……請都不要忘記……這……』

語尾突兀的消逸在空氣中,我愣住了。

怦咚。

『結鳥?……』怯生生地。

結鳥沒有回答。

怦咚。

結鳥的手突然抽搐了一下,然後像是完全失去支撐般的虛軟下去。

她的手,即使被我握著,還是冷得跟冰一樣。

嬌小的身軀蜷曲著。

怦咚。

死了,她死了。

我清楚的了解到這點。

沒有實體,但活著的人永遠可以感覺到亡者逝去時,自手中靜靜脫離的靈魂形體。

自我這雙手裡永恆喪失的重量。

──對我來說,就像是多了一個姊姊一樣呢。

微笑著的結鳥的臉。

──姊,妳救不了我的。

微笑著的流的臉。

我受夠了。

怦咚!!!

瞬間,我眼前的一片變成了鮮紅色,意識深處傳來遙遠的太鼓聲,鼕鼕,鼕鼕,自黑暗中浮現出鬼的面孔。

原來是這樣的。

任憑我再怎麼說服自己,再怎麼偽裝自己,事實是,我體內那股蘊藏已久的怒氣,從流死後,從來沒消失過。

所謂的倖存者這種東西,指的是被留下來的人必須別無選擇的背負起死者所拋棄的,一如我別無選擇的背負起流所捨棄的。

爪痕,悲傷,惡意,與腐爛。

我幾乎是被迫地承接了流選擇拋下的人生。

因為我沒有察覺到流的內心正在毀壞;因為流沒有試圖向我求救。

所以,不能原諒,無法原諒。這麼無計可施且懦弱的自己。這麼任性捨棄了一切的流。

我心中始終燃燒著足以化為鬼的憤怒。

然而,現在,我不想再逼自己去注視了,門外那些會傷人的刀刃般的光芒。

闇黑一片。

開呀 開呀

紅色的櫻花唷

──在我眼前消失,消失!

『……別看。』

就在我要因極度悲傷憤怒而化成鬼的那一刻,某個人的手自背後覆上了我的眼。

比常人再稍微冰涼一些的體溫。

櫻花的香氣。

是薰。

『冷靜下來,祭子。』

我的頭中好像有什麼人正在來回跳著旋轉一樣,劇痛震盪到無法思考。只有一個句子不斷迴響著。

結鳥死了。死了。

我卻無法救得了她,那麼善良的結鳥,那麼幼小的結鳥,對誰都溫柔以待的結鳥。

鬼的面容在放大,但我無力去阻止。

『……我會殺了妳的。』薰說。

頓時,我腦中混亂的思考出現區域的反白。

不是因為恐懼死亡,而是因為那出現裂痕的聲音,薰的聲音。

『如果妳化成了鬼,那麼,我會殺了妳的。但是,就算不為了任何人……我請妳,請不要那麼輕易的就放棄了自己,不要逼我出手,祭子。』

隱隱帶著某種情緒的沉靜語氣,猶如在闇夜中,冰凍的湖水水面突然濺起。

那麼絕對性的破裂。

我怔怔的。

太鼓聲停了下來。

然後,鮮紅一點一點退褪,鬼的面容逐漸隱去了。薰放開了手。

我睜開眼,映入目中的是恢復原本正常顏色的世界。

『……眼前還是紅色的嗎?』薰問。

我搖了搖頭。

結鳥的身軀靜靜地躺在我的眼前。我漠然的望著,感覺所有的情緒都已壞死。

這時候,其他的聲音傳進我的耳中。

『救命啊!』

『哇啊!』

我轉身,卻看見京人們驚惶失措的逃跑著,道路兩旁的房屋一間接著一間燃燒起來。孩子們的哭聲不絕於耳,瓦礫碎片卻還是不停朝他們當頭壓下。

如地獄般的景象。

『別開玩笑了……』

我喃喃道。

怎麼能讓這個悲慘的循環繼續下去。

不可以。

鬼的力量也無所謂,會死也無所謂,我要阻止這件事。

一定要阻止,非這樣做不可。

因為結鳥這麼請求,而我答應了她。

她臨終前還是如此珍愛著的這個京,不能讓它滅亡。

我放開了結鳥僵硬的手,緩緩的,吃力的,但確實的,一點一點站直了身子。

『以四神之名……』

我厭倦了等待的日子。

還是悲傷也無所謂,即使是這樣醜惡的自己,一定也還是可以為了守護著誰而活著。守護著,那一點點的細小東西而不讓它破碎。

只要這樣狹窄的注視著就足以活下去。

只要這樣單純的動作就可以支持下去。

因為我是人。

不是神,也不是鬼,處在其中充滿矛盾脆弱不堪一擊的人。

我想要以一個人的身分活下去。

──因為人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不壓抑自己的心,就會擁有選擇走向明亮地方的力量。

結鳥說的這句話,我真的想要相信。

受到我所唸的咒語之力牽引,巨大交纏的黑蛇身軀飛向我而來,我在狂風中平伸出右手。因為剛才化鬼的影響,力量還存留在我體內,想要盡情破滅的欲望。我直到這刻才真正體認到,自己的確是能夠呼喚鬼的祭子。

『……我命令你……』

咒語伴隨著刺眼的光芒從體內深處蔓延到了指尖。

騰蛇不甘示弱的抵抗著我的咒力,強大的力場迎面而來。一瞬間,我和騰蛇兩者之間的氣劇烈衝撞,我的頭髮全狂亂被吹起,沉重的氣壓朝我當頭壓下,我咬牙,一動也沒有動。

對峙的時間實際上可能只有數秒的時間,對我來說,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般的漫長。我一步也不後退的等待著,感覺力量不斷自指間流出,在我體內快要竭盡全力而虛脫之際,騰蛇的氣緩了下來。

就是現在!

『……臣服於我,回歸你本來面目,騰蛇!』我大喊。

自我掌中洩出的光芒,瞬間,炙熱得像會融化似的,直直朝向騰蛇而去。

正中目標。

黑蛇痛嘶一聲,扭動掙扎了幾下之後,靈活地竄入了地底,消失了身影。

地震也同時停止了。

人們紛紛相互扶持站了起來,慶幸著自己在這場無妄之災中倖存下來。

我還站在原地。

『……祭子,該回去了。』

薰的聲音在身後輕輕響起,我應了聲,沒有回頭。

因為淚水而迷濛的視線。

──因為人無論什麼時候,只要不壓抑自己的心,就會擁有選擇走向明亮地方的力量。

明明我已經決定了要相信的。

微笑著的結鳥的臉,現在到哪裡已經都見不到了。到頭來,我還是被留了下來,背負起另外一個人的生命。

因為光是無法確實抓住的,所以在黑暗中也走不出去。

我聽到那道門再度被重重關上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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