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祈《將薰》之十七 |
轉載時間:2006.0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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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帖 塵封 非抓住那女人不可,不能再讓她殺害無辜的人命了。 懷著這個相同的共識,我和薰一路偷偷尾隨著沒有發覺的黑蝶群,進而出了內城,來到京南邊的紫堤附近。 羽蕪湖在我們眼前向外延展,平滑無紋的水面。 湖邊坐落著幾座荒廢的屋子,雜草叢生,看來已經很久沒人到這裡來了的樣子。 不得不承認,這裡的確是躲匿的好地方。 『那個女人該不會就住在這裡吧?』我小聲道。 『噓。』 薰將手指放到唇邊,放輕音量:『……看,牠們好像已經到目的地了。』 我依言從藏身的草叢中探頭觀看,只見黑蝶群翩翩飛舞著,然後,依序飛進了其中一座荒廢房屋。 沒有蝴蝶再飛出來過。 我們又等待了一會時間,仍舊悄無聲息。 『現在該怎麼辦?』 我轉頭悄聲問,沒有思考太久,薰毅然決然地站起身。 『進去。』 『可能對方已經設好陷阱等我們了喔。』 『那也沒辦法。總不能一直在這裡等下去吧。』 『嗯,你說得也沒錯。』 我點點頭,也跟著站了起來。薰的表情是愕然的。 『祭子,妳也要去?』 『當然啊,我都跟到這裡了,就這樣回去未免太不爭氣了吧?』我說。 『……我知道了。那麼,請答應我一件事。』 薰勉為其難的望著我,極度認真的表情。 『請祭子不要亂來,不然的話,會造成我的困擾的。』 有些時候,我真的覺得他直接得過頭了。 * * * 我們保持戒備的進了那間屋子。 可是,跟預想中的驚險情況大相逕庭,在屋內迎接我們的,是上百上千個的我們自己的身影。 『……是鏡子?』薰詫異的反問道。 正如他所說的,這屋裡擺滿了鏡子,大大小小,各式各樣,各種質材,木鏡、銅鏡、雕花鏡、長鏡、圓鏡……我和薰的身影被切割、拉長、縮短、擠壓、重疊、扭曲、複製、變形,簡直像是置身於眼花撩亂的萬花筒之中。 我伸出雙手碰觸兩旁,掌心傳來冰冷的堅硬觸感。 『看來好像真的是鏡子的樣子。』 我轉頭對薰說,卻看見在薰身側的鏡子中的我的身影,以手掩口冷笑了一聲。 『這是當然的啦,為了歡迎兩位的到來,我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呢。』 『這是,那女人的聲音?』我錯愕的看著持續以我的姿態,以女人的聲音說話的倒影。 薰的反應比起我來就快速得多,他側身一揮袖,鏡子登時化為粉碎。 『哎呀,真不溫柔呢,年輕的陰陽師。上次也是,因為你的緣故,讓我生不如死了好幾天,逼得我不得不吃多一點人才能回補流失掉的精氣。』 但是,另外一側的鏡子裡又同樣出現了我虛假的身影。 到底真正的女人躲在哪裡? 『不過,也多虧那一擊,才讓我想了起來。看來,我的確見過你呢,有著淡琉璃色眼睛的小弟弟。』 『妳說什麼?』薰一愣,像是受到頗大衝擊似的本能反問道。 『別急,一開始就知道答案的話,遊戲不就不好玩了嗎?』 嬌笑如鈴的笑聲,突然,我們在鏡子中映照出的身影全都消失了,所有的鏡子都呈現空白一片,像是本來就空無一物。 『那麼想知道的話,就陪我一下吧。那麼,遊戲開始囉。』 謎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話語。 玩遊戲? 女人到底心中在打什麼主意? 正在我百思不解的時候,眼前的鏡子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旋轉起來,騰空飛起,將我和薰兩人團團包圍在其中,不知何時,本來荒廢的房屋內部,也以急速轉變成一個正常家庭該有的擺設。 從鏡中折射出的光線逐漸拼湊成形為一個小男孩的輪廓。 那不知名的小男孩背對著我們,仰頭望著房內的某一處。 『出來,我知道你在那裡。』 稚嫩透明的嗓音。 在他說完之後,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自男孩之前所凝視的那面牆飛了出來,繞著男孩打轉,同時發出清脆的鳴叫聲,像在跟男孩說著什麼。男孩搖搖頭。 『我不會跟別人說的,但是如果讓你留在這裡的話,會連累到我的家人。所以……』小男孩推開了門,自門外猛然射下來的陽光遮住了他的臉,看不清長相。 『現在,你快點離開吧。』 在他說完這句話的瞬間,玻璃破碎時的清脆聲響同時發出。 小男孩的輪廓登時消失了,只剩我和薰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怎麼突然……』我不太適應的問道。 剛才那個小男孩是誰?怎麼會突然出現在我們眼前然後又瞬間消失? 『大概是幻影吧。』薰思索了會兒後,這麼說道。 『幻影?』 『嗯,據我猜想,可能是利用鏡子所製造出來的幻術,讓身陷其中的人看到不是真實的幻象,藉此來迷惑中術人的心智。』 這麼說來,我也想起了,幻術的確是那女人的拿手招數。 『這麼說,我們剛才看到的景象不是現實囉?』我問。 『對,我想大概是以前住在這裡的人所留下的記憶吧。』 薰在屋內四處繞了幾圈,臉上的疑惑之意越來越濃。『只是,我不了解,那妖物變出過去的景象是想做什麼?』 像是在回應薰的話似的,在我們眼前又有一面鏡子開始旋轉,鏡中光影不斷交錯,逐漸的,在屋內投射出一個身影。 這次是一個穿著不俗的少婦,漆黑的長髮上點綴著各色花簪,長得非常漂亮,但眉眼中卻帶著深深疲倦。 『……她看上去好像很累的樣子。』我不由得脫口喃道。 『嗯。從服裝來判斷,應該是某個下級官吏之妻吧。』薰說。 『那麼,她大概就是這間屋子以前的主人了?』 我說,薰同意的點了一下頭。 而少婦似乎是看不見站在一旁觀看的我們。她手上端著放著乾煎百合果,糖釀香菇,還有荷葉雞的盤子,逕自走到窗前的木几放下。 几旁早已坐了好幾個稚齡孩子,剛才我們看見的那個小男孩也在其中,依然是背對著我們的位置。少婦似乎是他們的母親的樣子。孩子們大概是餓得受不了,一等母親坐下,便立刻爭先恐後吃了起來。先前的小男孩也拿起了碗筷,少婦卻以筷子止住了他。 『……你不准吃。』 此語一出,全部的孩子都在瞬間靜默,怯生生的看著少婦和小男孩,少婦的表情還是一樣充滿疲倦厭煩。 『你今天又說謊了吧。隔壁的女官跟我說的。』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有一個老婆婆跟在那個女官背後……』 小男孩微弱的音量被少婦打斷,混入幾絲恐懼。 『我說過多少次了,說謊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為什麼你老是要做這種事?你存心折磨我,不讓我好過,對不對?』 像那是自己犯的錯一樣,小男孩低頭拚命左右搖著。 可母親並沒有接受他的道歉。 『我受夠了。』 少婦像是再難以忍受,筋疲力盡的雙手支著頭。她低語的聲量剛好到在場的每個人都聽得見。 『到底我是犯了什麼錯,才會生出你這種孩子……我好害怕……你真的跟我們一樣是人嗎?』 瞬間,沉默的小男孩置在身體兩側的手緊握成拳。 又是?啷一聲,鏡子應聲而破,少婦和小男孩的影像都消失了。 不等我們反應,另一面鏡子隨著旋轉,再次出現的還是背對著我們坐在渡廊上的小男孩。一道淡金色的光芒親暱的在他指尖竄來竄去,似乎是在玩耍,小男孩輕輕的發出了笑聲。 猶如小石子投入平靜無波的湖水時清澈的聲響。 突然,一個穿著官服的男人自我的身邊走過,直走至小男孩的身後,咳了一聲。 小男孩一驚,連忙縮手,淡金色光芒立即消失得無影無蹤,官服男人將手放在小男孩的頭上,壓制性的。 『……你母親已經快要崩潰了,都是為了你的關係。』 小男孩沒有開口。 『聽好,我知道你老是會看到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我也知道,那大概就是你所謂的天賦。但是,因為你的才能,我們家裡的其他人全成了犧牲者。我不要求你能體諒我們的辛苦,但就算我拜託你,至少不要再給我們惹麻煩了,聽懂了嗎?』 壓抑到極點的語氣,可以看得出男人費了多大一番功夫才讓自己保持冷靜。 但我仍舊全身發冷,不可置信地。 他在說什麼,是以一個父親的身分在說這種話嗎? 我忍不住朝男人走前一步,卻被薰伸手阻擋住。 『不要衝動,祭子。』 『可是──』 不管那小男孩犯了什麼錯,被親生父母這樣講也太過分了! 『這孩子會習慣的,不,他必須習慣,畢竟在他的周遭中,會這樣說的並不僅有他的家人而已。』薰凝望著小男孩沉默的背影,『何況,這只不過是幻影,妳是沒有辦法改變過去曾經發生的事的。』 我下意識的咬住唇。 可薰說的其實沒錯,我只好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緩慢的向後退回原地。 在我退開時,眼前的父子也隨著玻璃破碎的聲音消失了。 我跟薰又回到了最初的那個房間。 『接下來還會出現什麼?又是那個孩子嗎?』 我環顧著周圍仍然繁多到數也數不清的鏡子,無奈的嘆道。 『如果沒算錯,從剛剛到現在,我們已經破除三面鏡子了吧,』薰沉吟了一會,推測地說道:『假設,每一次幻影代表著每一道封印,而這幻術同樣是以五行相生相剋之理作為源頭的話,那麼,應該還有兩道才對。』 『……我是不介意,可是那女人到底打算做什麼啊?』 給我們看這些幻影究竟有什麼目的,我真的是一頭霧水。 薰聳了聳肩。 最近我發現他老是會出現不符他形象的動作。像是深層的感情機制被逐漸喚醒重新運轉一樣。 『到最後總會知道的。』他說。 『……還真是有夠消極的結論啊。』 我開玩笑道。同時,左斜方的鏡子開始進入旋轉過程,我和薰很有經驗的等待著光線折射的那一刻。 幻影出來了,是深夜。 在偌大的雨聲中,突然夾雜著敲門的聲音。 咚,咚,咚。 不疾不徐的。 有人起身開了門,又是那個小男孩。 門咿呀一聲開了,門外站著一個穿著深青外褂的女人。雨珠自她的外衣緣不停滴落。女人的臉雖然用斗篷遮著,還是可以窺見微微露出的下顎因為寒冷而呈現青白的顏色,以及紅豔如血的唇。 我驚訝地幾乎要失聲叫了出來。 是那個操縱黑蝶的女人,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怎麼會? 小男孩似乎也感到同樣的疑問,他擋在門口,沒讓那女人通過。 女人對他友善的笑了一笑,開了口。 『欸,小弟弟。你看,我全身都濕透了,你是好孩子,讓我進去躲雨好不好?』 『可是,妳不是人類。』濃濃疑惑的童音。 『啊,小弟弟好厲害喔,只看一眼就知道了啊。』女人笑道:『沒錯,我不是人,不過,那不代表我會害人哪。』 『……』 『還是不相信嗎?』女人像是傷腦筋的笑笑,『那,我不進去,但是讓我的孩子進去好嗎?』 『妳有孩子?』 面對小男孩的問題,女人伸手張開了斗篷,無數的黑色蝴蝶自她衣下飛出。 『妳的孩子,是指這些蝴蝶?』小男孩詫異的提高了語調。 『是啊,牠們可是我最寶貝的孩子們喔,你也知道蝴蝶的翅膀最怕碰到水了,對吧?』女人誘導地問。 『嗯……』 『所以,請讓牠們進去好嗎,真的只是一下下而已,雨一停我們馬上就走。』 小男孩看來是感到遲疑,迷惑的偏著頭,做出考慮的動作。 『欸,薰,那女人其實想要吃掉這一家人吧?』屏息看著事情的發展,我小聲問道。 『八九不離十。』薰點頭。 『那她幹嘛不直接進來,跟那孩子說這麼多幹什麼?』 『因為她做不到。』薰邊盯著女人邊回答我的問題,『家這個字,具有一定的保護力的言靈存在。如果不經在這家裡的人允許,妖怪其實是無法輕易進入家裡的。我想,她之前大概也是像這樣利用花言巧語欺騙那些人邀請她進家門的吧。』 『原來如此……等等,這樣一來,那孩子要是答應了不就糟了嗎?』 我後知後覺的緊張跳起,薰只是搖首。 『來不及的,看來他似乎已經答應了。』 我連忙轉頭看向小男孩的方向,只見他從門邊讓開,女人笑了,一揮手,黑蝶便紛紛蜂擁而入。 就在這時,幻影瞬間瓦解,隨之響起鏡子破掉的聲音。 佇立在原地的我和薰對視一眼。 剛才那是真的發生過的事嗎? 因為那孩子開了門,讓妖怪得以趁虛而入,吃了全家人,所以這屋子才會荒廢?接受到我詢問的視線,薰搖了搖頭。 『我也不清楚關於這裡的事,這裡一向是師父親自管轄的。』 是這樣啊。我失望的嘆了一口氣,轉而考慮起我們現在身處的情況,『總之,已經破了四鏡,接下來的,就是最後一面了吧?』 五面鏡子,五個幻影,感覺起來漫長的像過了五個月。 『嗯。可是,妖怪也有可能會使詐,還是小心為妙……』 薰邊環顧周圍邊說著,就在這時,我驚詫地看見女人的身影自他背後的那面鏡子之中緩緩出現,女人高高舉起了手上的匕首,對準毫無察覺的薰刺了下去── 『薰,小心背後!』 我大喊,聽見我的警告的薰快速轉身,右手對準女人直直劃下。 『鬥,破!』 鏡子?噹破裂的聲音,緊接著薰的咒文之後響起, 四處飛散的玻璃碎片,折射出無數道光線。 女人紅豔的唇瞬間揚起得逞的笑。 『終於,你自己打破了最後的封印,真不愧是小弟弟呢。』 什麼意思? 為什麼女人一臉得意的樣子? 我還來不及問,出現在眼前的幻影,卻殘酷到讓我幾乎說不出話來。 滿地血跡四濺。 屋內,孩子們的屍體散亂倒在各處。 蝴蝶黑壓壓的飛舞著。 這是……那家人被攻擊後的景象? 突然,地上有某個物體動了一下,是少婦。 她披頭散髮的在地上垂死掙扎著,每一個爬行的動作都如綁了千斤重般遲緩,被咬掉半邊的臉滿是鮮血,說不出的可怖。 彷彿焦灼的夜的氣味。 年幼的小男孩跌坐在血泊中,驚嚇到全身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母親在自己腳邊蠕動著。 不忍再看,我將頭偏到另一個方向,卻發現那兩人悲哀的身影分化出無數多個,將我和薰團團圍住。 少婦伸出了手。軟弱無力的蒼白手指,伸長,再伸長,像是想要碰觸小男孩的樣子。 『……是你……把妖怪引進來的吧……』沙啞到幾乎不成聲的音質。 小男孩驚慌的抬起了頭。 這是我第一次正面看到小男孩的臉龐。 清秀的五官,過長的劉海中透出的淡琉璃色瞳孔,正因為極度震驚而睜大。 我同時驚訝地幾乎要跳了起來。那對再熟悉不過的眸子。 『……所以我早說過不能讓你留在這個家,惡毒的孩子……別想騙我,我可是一清二楚……』 少婦的幻影突然逼近我們眼前,染滿鮮血的手準確的撫上了我身旁的薰的臉龐。 在那瞬間,薰的身影,和小男孩的身影,互相重疊了。 『……你是故意的,薰。』她說。 同時,手緩緩自薰頰上滑落,那句殘酷的話語,竟成為這少婦最後的遺言。 簡直像是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了一個咒一樣。 薰一動也不能動,眼神直直注視著眼前少婦的容貌,完全凝滯的狀態。 『……母……親?』喃喃不可置信的聲音。 小男孩同時發出了相同的叫喚,他瞪大了眼,像是不能理解的看著他母親橫躺在地上的屍體。 然後,下一瞬間,淡琉璃色的瞳孔失去了焦距。 轉而疾射出了一陣光芒,朝黑蝶群射去,蝴蝶群頓時被粉碎,光芒沒有停下,一路飛馳,正中女人的肩膀。 『啊!』女人慘叫一聲,身影便消失在雨夜某處。 小男孩卻像是不知道自己剛才做了什麼事,只是就這樣一直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坐在氣絕的母親身邊,空洞的眼神。 我知道的,年幼的薰一定是在那個時候,就塵封了自己的記憶。 為了自母親所下的毒咒裡逃開,為了還能好好的繼續活下去。 未免也太悲慘了。 『夠了,我說夠了,停止!』 不想再看到這麼殘酷的景象,我低頭大喊著。 霎時,一股破壞性的力量以我腳下的地為中心迅速向外擴散開,橫亙我們眼前的所有幻影瞬間瓦解分化消失於無形。 狂風停下,之前所在的屋子也不見了,周圍只剩下普通無奇的鏡子碎片。 女人帶點驚異的笑笑,看著筋疲力盡大口喘息的我。 『這就是祭子的力量啊……我越來越想讓妳當我的食物了。』 『妳!』 『不過,今天已經很足夠了,我也玩得很盡興,還真該謝謝你們呢。尤其是小弟弟,我又欠你一次人情了。』 薰臉色慘白,一句反駁的話都沒有說。 女人揮揮手,黑色蝴蝶一隻接一隻的朝著羽蕪湖的湖面飛去,然後像是融化了形體般的,進入了水裡,變成了水的一部分。 我不敢相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 女人連這種事都能做得到嗎? 『哎呀,不用那麼驚訝,我本來就是屬水的妖物啊。』看到我的表情,女人掩嘴一笑,優雅的向後一跳縱身入湖。 『……那麼,下次再見了,不成熟的祭子。』 我沒有追過去。 那只是不切實際的想法,相較之下,乍然恢復記憶的薰更為危險。 我擔憂的看向薰,只見薰像是整個人被凍結住,奪回所有曾經失去的時間,又同時被奪去所有曾經得到的時間一般,僅僅木然的站著。 他的那個姿態,彷彿只是維持站立的平衡就已經耗費掉全身力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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