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吼我,我很怕人家吼我。』小蕙臉色發白,表情卻很倔強。
『我沒有吼妳!我吼人才不是這樣!』我不知不覺提高音量。
她往後退了幾步,挪向門邊。這個動作深深刺傷了我。
在妳心裡,認為我會傷害妳嗎?我是那樣小心的呵護著妳,難道妳一點都沒有感覺?
不知道是出於憤怒或心慌,我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臂,彷彿這樣可以阻止她離開這個房間——或者是離開我。
『放開我!』小蕙掙扎著,感覺忽然變成了個小女孩:
『我要回家!』
『做我的女朋友很丟臉嗎?為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
我無視於她孩子氣的打鬧,滿腔的積鬱猛然爆發:
『我只想知道我女朋友人在哪裡,日常怎樣作息,這很過分嗎!』
小蕙被我吼得一呆,彷彿身體裡的那個小女孩被一吼吼散了魂,儘管力氣還是一樣的嬌弱,再抬起頭時,眼神卻冷靜得怕人,幾乎令我無法逼視。
『我沒有這樣說!我很想……很想跟你在一起,然而有些事情,不是你說變就能變的!』她咬牙切齒,含淚的目光十分淒厲:
『求求你長大一點!我不是你的玩具或充氣娃娃,我有家庭、有負擔,有生活跟學業,你如果愛我,能不能給我一點時間?』
如果換了其他時候,我一定能讀出她話裡的隱忍,即使我並不真的知道原因為何,但在爭吵的當下,那句『充氣娃娃』踩到了我的痛腳。
沉迷於小蕙身體的我,難以自制的惱羞成怒起來。
『我哪裡不尊重妳了?我把妳捧在掌心裡,是妳拒絕讓我進入妳的生活!』
飽受挫敗的我企圖用惡毒扳回一城:『還是妳對男朋友的定義跟我不同?』
小蕙全身發抖,大顆的淚珠像豆子一樣滑下面頰,眼睛卻眨也不眨。那不是悲傷,而是衝擊後的某種破碎。
『我不該給你的。』她慘笑著,眼神像鏽刀剜肉般疼痛:
『現在你覺得我很賤、很隨便,卻還有臉跟你擺架子。』
『原來……男人都是一個樣!』
才不是。我不是因為跟妳發生了關係,才想走進妳的生活。
那一瞬間我心如刀割。我心愛的女人非但不相信我的愛情,還用自殘般的姿態踐踏著它。
如果世界可以停止在這一刻……就好了。
一切都不要再存在、全部都一起毀滅……好了。
那樣,連心痛都可以消失不見。
我忽然覺醒過來。
原來,『想要死掉』就是這樣的感覺。
彷彿從異空間被丟回了現實世界,我跟小蕙一起抬頭,錯愕的回想著剛剛那一段,就像看著毫不相干的兩個人。
我鬆開她的手臂,卻一把將她抱進懷裡。
『對不起……』嗓音哽咽著,連著胸腔裡撕裂般的痛楚。
小蕙全身發抖,臉頰貼著我僅著汗衫的胸膛,一整片的溫熱擴散開來,透出她嗚咽的語聲。
『我們……不要吵架了好不好?好可怕……』
我拚命點頭,笨拙的吻著她的髮頂。
她的髮香單純到近乎單調的程度,像小女孩一樣。
『我愛妳。』我喃喃說著。
『我愛你。』她的聲音令我疼痛到彷彿開腸剖肚。
『我愛妳。』
『我愛你。』
『我愛妳。』
『我愛你……』
那晚,我們到底說了多少次,已經數不清了。我一度以為,那至少是一個正常人一生的量。
那實在是過於天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