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郁庭《離魂香》之二十三

轉載時間:2005.10.27

『在想什麼?笑得這麼開心。』Alan的聲音無端飄了出來,把她嚇了一跳。

『在想這是第一代與第二代的不同,你爸白手起家,格調品味不是手上有錢馬上就變得出來,總要時間培養;不像你少爺,從小就知道什麼是好東西。』

『不要把我講得像紈子弟似的,如果你以為我媽那人沒事會把好幾家店交給我管,那就錯了,我也是從年薪四萬的售貨員開始幹,從基層做起,她說吃不了苦就拉倒,我們家沒那個錢養閒人。』

永遠都是Rebecca。湘琪的美夢多少被敲醒了一些,她開始擔心耳環會不會太長,讓Rebecca覺得她舉手投足像蛇般妖嬈,死纏著她兒子不放。

不會的,她安慰自己,我什麼世面沒見過,即使沒碰上像這樣厲害的角色,小心伺候著便是了,前兩次打照面,不是也安然度過?

『Alan!』來開門的女子興奮地擁著他,『你好嗎?大家都來了,正在用點心呢,快進來!』

Alan跟她介紹住在紐約的姊姊奈歐蜜,在樓梯間跟他們招手的姊夫丹尼爾,進了沙龍,在鋼琴旁邊那位是所羅門叔叔,彈琴的是他兒子掃羅,Rebecca左邊穿灰西裝的是約瑟夫表哥,右邊是他老婆莉莉,在窗口的約伯舅舅,他大女兒跟兩個孫子,還有大衛、賽門、約書亞、茱笛,還有……湘琪頭昏腦脹,只覺得《聖經》人物的名字在耳邊一個個晃過,開始明白為什麼籌劃這樣一個餐會能花掉Alan跟Rebecca一整個晚上的時間。

『Cynthia,歡迎!』Rebecca微笑著過來,『Alan說你沒什麼親友在這裡,要帶你過來吃火雞,可憐的孩子,當然要跟我們一起熱熱鬧鬧,一個人過感恩節多冷清!』

『謝謝邀請。』湘琪心裡頗不是滋味,『一點小禮不算什麼,請您收下吧!』

『喲,怎麼這麼客氣!』Rebecca收過她帶來的酒,『Chateau Lafite,1989年份,這樣的好酒,今天火雞若烤得不夠好真糟蹋了。』

大家哄笑著,約瑟夫表哥說她太謙虛了,莉莉表嫂笑得花枝招展,說她真有幽默感,Rebecca把酒交給奈歐蜜拿到餐廳裡去,又跟她道了一次謝:『真謝謝你,我說Cynthia,你是不是瘦了,下巴頦都尖下去了,你們年輕女孩子啊,有時候愛漂亮就餓壞自己,不吃東西。』

『Cynthia忙著這一季的香水推出整個促銷策略,常常熬夜趕工,』Alan幫她說話,『成果你們明天就看得出來了,明天感恩節後特賣第一天,應該會很轟動。』

『是啊,』湘琪笑著,『我們隆重推出新香水克麗奧珮特拉,我今天帶了些小贈品過來了,讓大家搶先試用,男士們也不要失望,克麗奧珮特拉的搭配男性香水安東尼很快就會上市。』

『哦,太好了,』莉莉說道,『我剛剛還在問Sarah,她身上擦什麼香水這麼好聞,她說是明天才要推出的新品,我正想著去你們店裡瞧瞧呢!』

『還是被你比下去了,Cynthia,』湘琪最不願意聽到的聲音已在背後響起,『我還想著擦這個香水出來宣傳已經是高招,沒想到你連樣品都帶來了!』

湘琪忙著跟眾人點頭示好,微笑解釋有關香水和調香師這行業各種千奇百怪的問題,眼角餘光掃到Rebecca把Alan帶開,吩咐他去拿香檳又盛來了一碟子的開胃小點,就和Sarah在沙龍另一邊坐下,三人自成一個小宇宙,旁人彷彿都被擋在行星的光環之外。

在餐桌上,Alan和Rebecca高據兩端主人座,湘琪被安排在靠Rebecca那端,又遠遠與Alan隔開。為這個場合特別雇來的服務生把佳餚一道道端上來又撤下去,到三隻龐大的火雞同時在餐桌畔解體,那俐落操著刀的手每一個切割都帶出更濃郁的香味,身邊的人興奮地期待著,她卻是食不知味。

『怎麼吃得那麼少,Cynthia,』Rebecca問,『是不合口味嗎?』

『不不不,好吃極了,怎麼會不合口味?』湘琪笑著,『就是我食量小,消受不了這麼豐富的美食。您看這火雞,要烤得皮這麼酥脆,裡面的汁液完全不流失,不是件簡單的事。』

『這你就要問我媽了,』旁邊的奈歐蜜插嘴,『是她的獨門配方。我們都說讓外燴的人來弄就好了,她一定要親自監督,檢查他們買來的材料合不合格,在廚房裡盯著主廚,看他烤得合不合意。』

『怪不得口味這麼好,原來是有原因的。』湘琪恭維著,心裡祈禱不要再聽到任何有關Rebecca挑剔的行徑。

『就算一年只烤一次,烤過四十隻火雞,一定也知道怎麼烤法。』Rebecca頓了一下,問了,『你自己煮飯嗎,Cynthia?』

『我不太常做飯,』湘琪搖頭,『不像您這樣好手藝,忙起來的時候通常都在外面解決,比較快。』

『是啊,像我們這樣整天閒著沒事,才有那個時間下廚房。』

笨!湘琪罵著自己,知道她愛挑人語病,講話還這麼不小心,又一邊陪著笑,『應該說您有烹飪的天賦,可以盡情好好發揮,像我們這樣笨手笨腳,花再多時間也煮不出好吃的。』

笑聲四起,Rebecca也微笑著,『你們瞧,我不是說過了,這小姐伶牙俐齒,一張嘴就是要討人喜歡,虧你這麼說,哄得我們傻呼呼的,還以為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湘琪指著盤裡的火雞片,『這個口味大家有口皆碑,不是您親自監督,他們也烤不出這樣的成果,是不是?』在眾人附和的笑語及觥籌交錯之間,她慶幸又闖過一關。

『Cynthia,』一個她忘了名字的人問了,『你們家是香水世家嗎?是不是也是做這一行的?』

『不是,』她依舊笑容滿面,心裡暗自咬牙,『我們家是從事食品批發零售的生意。』

『什麼樣的食品?』Rebecca果然問了,『魚子醬跟鵝肝醬嗎?』

『我們做的是傳統食品,』她含蓄地,『不是進口食品。』

『我知道了,』莉莉很得意,『像熊掌、燕窩、猴腦,是不是?』

『你們中國人真的什麼都吃,活生生的猴子把腦切開?多噁心,你們店裡是這樣賣的嗎?』

『當然不是,』湘琪快要失去耐心,也懶得解釋,『我們比較專門乾貨香料,不是生鮮食品。』

『哦,我懂了,所以你其實從小就聞遍各種香料,鼻子特別靈敏,對不對?』奈歐蜜問她。

『可以這麼說,』湘琪很高興終於又轉回她可以好好掌握的話題,『不過我還是去法國學了香水,有正統的訓練。』

讚嘆之聲不絕而起,湘琪多少有點忘形,『訓練是很嚴格的,每次考試都刷下不少人,進去一大票,到畢業沒有幾個人,辛苦是辛苦,熬過去以後對我的事業發展跟香水創作都有很大的幫助。』

『你上次說你在法國念什麼學校,』Rebecca問,『那家很有名的,G什麼的……』

『Givaudan Roure。』

『哦,對了,我聽法國的朋友說,Givaudan現在也賺一些觀光客的錢,推出短期速成課程,一個禮拜啦,一個月啦,甚至有三天就可以拿到一張證書的,真有這回事嗎?』

湘琪看著Rebecca的眼,很鎮靜地,『嗯,我想是有可能的,只是我在那兒念書的時候,還沒有聽說這樣的事。』

『這樣啊,』Rebecca微笑著,『我朋友說你的名字在短期證書的紀錄上,我想他們是搞錯了吧!』

湘琪切了一小片火雞,慢慢地嚼著,把它撕扯到不能再細碎為止。『我想一定是搞錯了。』

回家的途中湘琪一路無語。Alan逗她、講笑話、瞎扯,反應都很冷淡,最後他也沉默了,把音響聲量調大。
開進她公寓停車場還沒有停妥,她已經打開車門出去了,Alan停好車,追上去,看到載著她的電梯在他眼前關上。

『怎麼回事,生什麼悶氣?』他進門的時候湘琪正把耳環摘下,扔到珠寶盒裡。

他伸手要抱她,被她一閃撲了個空,再攔住她的腰,又被她推開,於是他也失去耐性,『來來去去開了兩小時的車,我可沒這麼多力氣跟你這樣糾纏,好好吃個飯結果吃成這個樣子,有事就說,沒事關燈睡覺,別來這一套。』

『你媽到底想怎麼樣?』湘琪也火了,『怎麼做怎麼說都不滿意,就存心找碴,給我難堪。』

『你知道她講話比較毒一點,又不是惡意的,何必這麼斤斤計較?』

『不是惡意?你為什麼不叫她別跟我斤斤計較?別的也就算了,她為什麼要拆我的台,查我在法國念什麼書?』湘琪氣憤難平,『我在香體小鋪這麼多年,他們也沒去法國看我成績單學歷,她憑什麼?Sarah又在場,你叫我以後在Chamade怎麼做人,你等著看好了,明天所有的女孩子都會在我背後取笑。』

『寶貝,實力才是最重要的,你配香水的本領有誰敢輕視?我沒有想到她真去查你背景,無聊是無聊,可是你自己幹嘛非得捧出個名校唬人,搬石頭砸自己的腳?這就不能怪別人了。』

『是啊!什麼都是我的錯!我就該死,不該妄想她寶貝兒子,我就是狐狸精,一無是處!』

『不要這樣子好不好?』Alan嘆口氣倒在沙發上,『你讓我夾在你們之間很為難的。』

『你自己看到的,要不是為了你我幹嘛那麼忍氣吞聲,都是白費苦心!她決心不喜歡我,再怎麼努力討好她也沒用。』

『誰說她不喜歡你,她去店裡回來還稱讚你。』

『她喜歡我幫Chamade做牛做馬,操勞到死,就不喜歡我做你們家的媳婦,跟著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們早點休息吧,明天趕感恩節特賣的人潮洶湧,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你不要把話題扯開!我問你,萬一你媽叫你不要跟我在一起,你會怎麼樣?』

『為什麼你們女人喜歡問這種二選一的問題?兩全其美不是很好嗎?』

『可以兩全其美我會不要嗎?你自己看到了,我不是沒有試過,是她沒事老挑我毛病;我只是實際一點,做最壞的打算。』

Alan不說話,湘琪推著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當然不是她叫我不要喜歡你,我就可以割捨得下。』

『你還是逃避問題,』湘琪不肯放鬆,『你知道我想問的是什麼,為什麼不說?』她繼續推著Alan。

『你為什麼要打破砂鍋問到底?』Alan嘆了口長氣,『我們在一起不是很快樂嗎?為什麼要想那麼多?』

湘琪停了手。『你從來就沒想跟我認真。』她的呼吸開始凝重,『一開始就只想要玩玩的,是不是?』她把臉蛋轉開。

『寶貝,別這麼說。』Alan伸手摟住她,『別輕易就否定我對你的感情。』

『說是這樣說,你根本就不打算娶我。』

『你要聽實話嗎,』Alan的聲音也變得沉重,但無比平靜,『你如果是猶太人我馬上就娶你。』

在他懷裡那個身軀即刻僵硬。湘琪轉過頭來看著他:『這就是為什麼你媽拚命撮合你跟Sarah,』她笑了,諷刺地,『她沒有別的長處,光是猶太人這一點就勝過我所有的才能加起來的點數。』

『別說了,Cynthia。』

『她叫你娶Sarah,你就乖乖娶,甚至叫你找個更笨更醜的,你也照辦,不是嗎?』

『別這樣,Cynthia,』Alan低聲,『我已經夠難過的了。』

『難過什麼,你媽那關過不了,我認了,但是你自己呢,就一點主張都沒有嗎?』湘琪愈講愈激動,『她說不你也得說不,是不是?你真喜歡我,不會極力爭取?她真能對我們怎麼樣?你不是成年人嗎?』

『你知道我愛你,就別再折磨我。』

『你還說愛?你愛我是這樣待我的嗎?』

『Cynthia,我們都不是小孩子,感情不只是兩個人的事,這點我們都很清楚的。』Alan往後仰,拉著她一起躺下,『相愛的人不一定最終能在一起,如果在一起指的是名分的問題。』

湘琪沉默著,心裡雪亮了起來。『我非常喜歡你,跟別的女人在一起從來沒有這麼開心過,對你的心意,是不會改變的,』Alan繼續說著,『我們之間的現狀,也沒有什麼需要改變的。』他撫著她的頭髮,在她耳邊低語,『你跟我在一起,什麼東西都少不了你的,這個我絕對可以保證,就只有一樣,也許沒辦法給你。』

湘琪在他懷裡翻個身,稍微抬起上身看著他,『這樣的話通常是已婚男人跟情婦說的,Alan Kaufman,』她的聲音凍在清冷的夜裡,一字一字寒冰銳利,『您真賞臉,還沒結婚就把小老婆的位子先幫我留下了。』

她一語不發走進臥室,把門鎖上兩圈。

 

十一月二十八日下午三點五十一分
Chamade的人潮在午後達到頂點。一向爭奇鬥豔的兩面櫥窗首次連成一氣,仿自埃及古墓的壁畫左右縱橫,左壁是坐在梳妝台前的克麗奧珮特拉,一個侍女梳著她垂地的烏亮長髮,又一個跪在地上捧著絕代容顏所照亮的銅鏡,另一個呈上粉黛胭脂,任她選擇今日有幸染上明眸朱唇的寵兒,右壁陸續有侍女把香油飾品金縷衣端在金盤上屈膝奉上。再仔細一看,這季所有的主打商品都精巧地安排入畫,躍然若出:手繪埃及風領飾的薄紗罩衫披在豔后女官們身上,大大小小五彩繽紛的香水瓶分散在侍女們的托盤裡,各種護膚用品、固體香水堆滿豔后的梳妝台和侍裝的女官盤上,貴婦們腕上或是妖嬈的金線蛇手鐲,或鑲金紋飾的臂環。前景稀疏有致插上蓮花與紙莎草,刻意營造豔后操舟而下,一路香風襲人之景致;在隱處吹拂的不是尼羅河的熱風,現代空調的奇蹟詩意地撫弄那蓮瓣與草莖,以及弱不禁風的雲裳,讓所有資本主義雕塑出的精品跨過數千年的時空,從輝煌的畫壁裡又活了過來,風姿綽約地搖曳於流動的資金之間,綿延新的生命。

絡繹湧入的舊雨新知,莫不駐足於盤據店內視線焦點的黑色漆金棺槨前,嘖嘖稱羨,此起彼落的驚嘆,這是真的嗎?從博物館借來的嗎?諸如此類的詢問不斷。棺裡躺的自然不是屍布裹盡花容月貌的木乃伊。全身法老裝束疑似女皇者英姿煥發,傲然凝注著永生,全然無視於四壁內芸芸眾生的紛擾;在胸前交叉的雙手中所執非上下埃及的權杖,而是『克麗奧珮特拉』精緻的香水瓶。

所有的售貨小姐都在眼窩塗上豔麗的眼影,尾端不忘勾勒出古埃及仕女往上拖翹的眼線,有的是搶眼的寶藍,有的是嫵媚的翡翠綠,還有俏麗的亮紫,更有人上下雙色交織,看得人目不暇給;隔幾分鐘,就有高低頻率不同的倩笑,重複著樂曲般盤旋再現的主題:『您喜歡我的眼影嗎?這是我們的新產品,克麗奧珮特拉眼蔻(kohl),質地非常柔細,加上摩洛哥玫瑰精華,不但芬芳宜人,還有滋潤養眼作用,晚宴濃妝的場合非常合適,一定讓你成為全場的焦點。』

薄絲上畫著象形文字、睡蓮、甲蟲、埃及神祇,Made in China的克麗奧珮特拉紗袍,蓮花晶瓶的克麗奧珮特拉香精亦或三種不同款式的克麗奧珮特拉淡香水,包在特製香球裡三合一的克麗奧珮特拉固體香水,五種嬌豔色澤的克麗奧珮特拉眼蔻,四種款式的克麗奧珮特拉手鐲臂環很快就在收銀台上堆積如山,裝現金及信用卡簽單的銀櫃開了又關,關了又開,為源源不斷湧入的資金做記錄。

這是湘琪另一次的大勝利,新客人拎著今日的斬獲付帳,心甘情願地被商品所喚出的夢境剝削著;熟客不忘在採購時問一聲,Cynthia呢,今天沒有來?訓練有素的小姐們微笑著,一次次重複另一組曲調的主題與變奏:『Cynthia身體不舒服,今天請假。是啊,這次感恩節特賣都是她全力策劃,那個法老棺我們是從XX古董店借來的,名片就在旁邊。真的,您很喜歡?謝謝,我會告訴她您今天來過,她過兩天就回來了。』

自從上次帶湘琪去算命就和她失去聯絡的小綾,今天也來了,順著人潮從入口擠到棺槨前,再繞過香水部內衣部,收銀機與等著結帳的長龍就在眼前,依然不見湘琪的身影。

一張綠色的紙片在前面那位太太掏錢時從她皮包一角飛出,安靜地躺在這庸庸擾擾的地上;小綾彎腰把它撿起,險些被一腳就踏上去的一隻鞋跟踩著。她起身,正想叫住那太太,旁邊高跟鞋的主人開口了,『真謝謝你撿到我掉的錢。』一邊伸手就拿。

小綾愣著,那隻伸出的手拉住她手中鈔票,發現她無意放手,再重複一次,『謝謝你,可以給我了嗎?』

『啊?是你的?』她呆呆地問了。

『是的,』她看著對她微笑那時髦的中年女子,『你瞧,人一擠,口袋裡東西掉了都不曉得,還好你幫我注意到了。』

小綾揉著眼,心想一定是看花了,她瞧著對方褲袋似乎還露出一小截綠色的東西,便也笑著,『哦,是啊。』還好心地伸手幫她塞好。

後面的人一推,不留神她手一閃失,那看來小小的口袋竟像無底洞,把吞下去的東西一股腦都吐出來,有綠色藍色各一隻的克麗奧珮特拉眼蔻、克麗奧珮特拉固體香水球三個、黃紫桃紅的絲內褲各一件、黑色綠色蕾絲襪帶,還有……

事後店裡一個長臉雀斑的女人不斷跟她道謝,說多虧幫忙,抓到讓她和Cynthia頭痛很久的一個慣竊,功不可沒,『Cynthia知道一定很高興的。』

『請問,』小綾怯怯地開口,『Cynthia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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