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愛的花妲,很難想像吧,我只能把她的話一字不漏抄下來。我不得不說這個婦人深深吸引我,實在應該把她的畫像掛在畫廊裡,那種專門展示作品具有安達魯西亞特色的畫廊。我完全被她懾住了,人愣在那裡。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這時候,她換了個口氣跟我說話:
『現在該我來告訴你,我怎麼會在這裡,我感覺得出來你有點摸不著頭腦。不過,你是個好人,這看得出來。通常,我喜歡好人,不過你應該更不動聲色,或者說該有人來幫你把自己最重要的部分呈現出來。這以後再說吧。現在,請繼續聽我說下去,就別管那些老鼠了。』
『我怕老鼠。』
『這你要適應。沒辦法囉。我都忘了牠們。牠們現在在這兒都不客氣起來了。嗯,我說呀,我是最後一個寄宿在窮人客棧的房客,真的最後一個。名單上的最後一個,那名單好長哪。有些人抑鬱老死在這兒,有些人是吞了老鼠藥死的,有些人被移往老人收容所,我是說養老院,那裡離墓園近,只要過條街就可以從養老院住進墳墓。我呀,我不肯離開這裡,不是因為我窮,而是因為一座古蹟不能這麼簡簡單單的被移走。沒錯,就是我,我是象徵事實真相的古蹟。你不信?我窮,是裝窮。完全是假象。我天生注定讓這地方成為延續那不勒斯名聲的中心。我在這裡過得像公主一樣。這不需要拿我的家世來證明。La classe non e acqua!(上流身分不是要得來的!)』
突然安靜了半晌。她的滔滔不絕完全把我鎮住。我看著我的腳,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心想:這女人真像是小說裡的一號人物,應該幫她寫本書,至少書裡要寫到她。我只要聽她說就夠了。如果說這都是她自己編出來的,還編得不落俗套,要是她說的是實情,那就更好了。
她看透了我的心思。她說:
『我知道你正在想這會不會是我編的故事。有可能喔。但可以確定的是,我活在我編的故事裡。我是別人的故事的守護者。我的職業是,聽故事、守故事、解故事、記故事。嗯,你沒聽懂我在說什麼?很簡單,大家都喜歡把他們的心事告訴我,我咧也不討厭聽。喏,現在,來說說你吧。你說,你是從馬拉喀什來的,是哪一邊,出來的時候是左轉,還是右轉?』
『馬拉喀什是在南摩洛哥最偏北的城市,那裡泥土是紅色的,居民很好客,很有幽默感,是不靠地中海的地中海人。』
『寫一本講那不勒斯的書,怎麼會有這種念頭!為什麼不寫一本講馬拉喀什的書?』
『因為那裡比較不神秘、比較不嘈雜,岩石上血跡也比較少……而且我徵文獲獎,他們選中我參與撰寫一本講那不勒斯的書。我從來沒離開過摩洛哥。我想當作家,但還是初入門。我正好藉這個機會暫時擺脫我生活的窠臼。我原來的生活太狹隘,已經讓我覺得發霉、生鏽。我在一篇短文裡寫到我從沒來過的那不勒斯。大概寫得很有說服力吧,他們就付旅費讓我來。對我來說,這是簡直是奇聞,完全出乎我的意料。』
『有一點你必須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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