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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對話
顧客要求我出診大多是打電話,可是也不乏一些千奇百怪的方式……
「喂……喂,我這兒是喬……」站在診所門口台階上的那個人影說。這種說話方式本來就夠怪了,而且不但如此,喬還在臉頰旁握著拳頭,好像手中真有電話似的。
「喂……喂,請回答……」他兩眼直瞪著前方,彷彿根本沒看到我就站在他眼前。當我聞到一股濃厚的啤酒味時,我就覺得一點也不奇怪了。
每逢市集那天,鎮上的酒館都從早上十點就開始營業,而喬在這一天絕不會放過爛醉的機會。德祿鎮的農夫並不常喝酒,像喬這樣碰到佳節就不顧死活猛灌的也是少之又少。
大體來說,會在市集日上酒館買醉的都是幾個老硬漢。他們在酒館耗了大半天之後,接著便紛紛出現在診所門口,絕望而沉默地開出支票償付他們所積欠的帳款。他們多半是騎馬或乘馬車,可是有位老先生卻開了一輛巨大的老爺車;那輛車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管你扳到幾檔,它都照樣能起步。此外,也有些農人當天不回家,反而約三朋四友在市場內打通宵牌。
我看著正在台階上搖晃的喬,心中開始猜想他今晚不知又安排了什麼節目。他閉著眼睛,把拳頭湊近耳際。
「喂……沒人在嗎?」他的音調跟打電話的時候一模一樣。
「喂,我是哈利。」我回答。很顯然喬並不是在開玩笑,他真的以為自己是在打電話,所以我只好和他合作。「你是喬吧?近來可好?」
「很好,謝謝。」他的眼睛仍然緊緊閉著。「你呢,也還好吧?」
「很好,謝謝。有什麼事嗎?」
這句話似乎把他難倒了。他沉默了好幾秒,然後瞇著眼睛專心一致地打量我的肩頭。最後,他又閉上眼並清清喉嚨。
「能不能請你來我這兒一趟?我有條母牛要洗。」
「你是要我今晚過去?」
喬很認真地想了一會兒,還不時地咬咬嘴脣,搔搔腦袋。
「不,明早好了,謝謝你,再見。」他小心翼翼地放回假想的聽筒,轉身朝街上走去。
另外,在電話中談話常常會把很簡單的事情愈攪愈迷糊……
「我是費鮑伯。」
「早安,我是哈利。」
「我的牝豬病了。」
「什麼病呢?」
對方傳來發自喉嚨深處的笑聲。「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啊!」
「可是……」
「如果我知道是什麼毛病還用得著打電話給你?哈,哈,哈!」
這種笑話我聽過兩千多遍了。雖然我一點也不開心,但還是勉強回笑了幾聲。
「費先生,這話是一點都不錯。哈,哈。說真的,你打電話來到底是什麼事?」
「什麼事?笑死人了,我不是才說過嗎?──我要你找出牠到底是有什麼毛病。」
「我知道,可是我總得多了解一些牠的情況吧?你不是說牠病了?能不能告訴我病況如何?」
「反正就是病了。」
「你不能再詳細一點嗎?」
一陣寂靜。「牠好像有些垂頭喪氣的。」
「就這樣嗎?」
「我也說不上來……總之,牠挺可憐的。」
我想了好幾秒。「牠有沒有可笑的反應?」
「可笑?才不呢!我不認為一隻病豬有什麼好笑的。」
「不……不……你弄錯我的意思了。我是說……唉,還是那句話,你到底為了什麼事打電話來?」
「我打電話給你因為你是獸醫。這是你的工作,不是嗎?」
我決定再試一次。「如果你能告訴我牠的病況的話,我可以決定該帶些什麼東西過去。」
「病況?唔……我不是說過了嗎?牠不太舒服。」
「不舒服到什麼程度?」
「這正是我想知道的啊!」
「這樣好了,」我搔搔頭。「牠病得嚴重嗎?」
「我想很嚴重。」
「你覺得有必要出急診嗎?」
「那不是要看病況決定嗎?」
「好,好……」我決定再換個方式。「牠病多久了?」
「很久了。」
「到底是多久?」
「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費先生!我必須知道牠病了多久,才能決定要不要出急診。」
「哦……差不多從我把牠買回來的時候。」
「那是什麼時候?」
「唔……就是牠跟其他豬兒一起來到我們家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