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我是警探,我要提醒各位牢記這一點。幹我們這一行的,說到底就是追求真相,但我們和真相的關係就好比支離破碎的玻璃,裂痕處處,折射出千百種影像,讓人迷惑。窮究真相是警探的終極任務,也是我們一舉一動的最後目的。我們費盡苦心縝密設計,說謊隱瞞,使出各式各樣的欺騙手段,就為了觸及真相。真相是世上最誘人的女子,我們則是善妒的情人,下意識不讓任何人瞄她一眼。我們不斷背叛真相,日復一日沉浸在謊言之中,再也沒有感覺,但最後總會回到她身邊,並使出情人最後的撒手鐗:我會這麼做,只因為愛妳太深。
我很會用比喻,尤其是拙劣粗淺的比喻。別被我剛才講的給騙了,認為真相有如騎著白馬的淑女,而警探就是身穿盔甲的貴族武士,策馬飛奔緊隨在後。我們的手法其實很差勁,而且下流。這就是我的工作,幹久了自然會明白先後緩急,知道任務的要求,否則絕對做不久。故事開始之前,我想說的就兩件事:我追求真相,我說謊騙人。
下面就是我在檔案裡讀到的,在我成為警探的隔天。後頭我還會不斷講到這個故事,只是方式不同。聽起來也許很可憐,但這是我自己的問題:全世界就只有這一個故事,除了我之外沒有其他人能講它。
一九八四年八月十四日週二下午,家住都柏林近郊納克拿里小鎮的三名十二歲孩童潔咪、亞當和彼得在住家附近的馬路上嬉戲。當天晴朗炎熱,許多鎮民在院子裡做事,三名孩童騎單車、盪輪胎鞦韆、在馬路盡頭的矮牆上走平衡木,目擊證人分別在不同時間看到他們三人。
納克拿里鎮當時開發得很零星,附近一大片森林,和鎮上只隔著一道五尺高的矮牆。下午三點左右,三名孩童將單車留在彼得家前院,彼得的母親薩維奇太太正在院子裡晾衣服,他們告訴她要到森林裡玩。三名孩童常到森林去,對森林瞭若指掌,因此薩維奇太太並不擔心他們走失。彼得戴了手錶,薩維奇太太要兒子六點半之前回家吃點心。這段對話後來得到隔壁鄰居柯利太太證實,另外也有幾名證人供稱看到三名孩童攀過矮牆到林裡去。
當天傍晚六點四十五分,彼得仍未返家,薩維奇太太打電話給另外兩名孩童的母親,認為兒子可能在他朋友家。兩名孩童也沒有回家。彼得平時很聽話,家長當下並不擔心,心想三名孩童可能玩過頭了,忘了時間。六點五十五分,薩維奇太太沿著馬路繞了森林一圈,並稍微走進林子裡喊兒子和他同伴,但沒人回應,她也沒聽到或看到任何跡象顯示森林裡有人。
薩維奇太太回家,泡茶給先生約瑟夫和彼得的四個兄妹喝,之後再和亞當的父親萊恩先生到森林去,走得更裡面一點喊人,但仍然沒有回應。八點二十五分,天色漸漸變暗,三名孩童的家長非常憂慮,擔心他們可能走失了。潔咪的單親母親羅文女士家裡有電話,便報警處理。
森林尋人行動開始,有人推斷三名孩童可能逃家了,因為羅文女士決定送潔咪到都柏林唸寄宿學校,只有週末才會回納克拿里。潔咪預定兩週之後離開,她和亞當、彼得對於即將到來的分別都很不安。然而,初步檢視孩童房間顯示三人的衣服、金錢和個人物品都沒有短少。潔咪的俄羅斯娃娃撲滿裡有五點八五英鎊,也沒有動過的痕跡。
十點二十分,一名手拿火炬的員警在森林中央的密林區發現亞當。亞當靠著大橡樹,雙手放在背後,手掌緊貼橡樹,指甲深深掐進樹幹,斷在樹皮裡。他顯然已經在樹下待了一段時間,但搜尋人員之前喊他名字,他卻沒有回應。羅伯被人送往醫院,警方出動警犬追蹤另外兩名孩童,一直追到距離亞當被發現地點的不遠處,警犬開始不知所措,氣味線索也就此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