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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顱頂端還放著一副小小的禽類頭骨,上頭一樣殘留著幾塊乾硬的肌肉組織。
我將手電筒掃向地板。架在鍋爐底座的是宛如鐵路般的軌道,軌道上還放著一隻被斬首與部分肢解的雞。
腐臭味就是從這裡發出來的。
我照著手電筒緩緩往左邊的平底鍋移近,裡頭擺著三塊半球形的弧狀物體。我彎下腰仔細一瞧。
一塊烏龜甲殼、兩塊剖半的椰子殼。
我起身向右跨步,越過大鍋爐,直接走到小鍋爐邊。同樣地,裡頭也塞著滿滿一鍋沙泥。土壤表層放著三根又長又粗的鐵道大釘、一隻鹿角和兩串黃色念珠。還有一把小刀犀利地刺穿土堆,直達鍋爐的把手深處。
鍋爐爐口下繞著一圈鐵鍊,左側倚放著一把中南美印地安人的大砍刀,右側架著一片木頭夾板。
我走近那片木頭夾板,蹲下身子。上頭畫著某種符號,看起來像是用黑色麥克筆畫上去的。
一旁擺放著一尊廉價的石膏雕像,雕像穿著一襲白色長禮服與紅色披肩,頭戴皇冠,一手舉著高腳杯,另一手拿著劍。在她身旁則放著一座看來像是城堡,或是高塔的模型。
我試著在腦中翻尋幼時記憶裡的天主教神像。有點像聖母瑪利亞?還是某位聖人?儘管她的面孔似曾相識,我還是無法確定這位女士的身分。
與石膏像並排的是座正反面各有一張臉孔的木雕像,大約十二呎高,有著類猿人的身型、細長的四肢,和圓滾滾的大肚子,下面是與腹部相連的直挺聳立的生殖器官。
這絕對不是聖母像,我百分之百確定。
排在這排雕像最後面的是兩具玩偶,身上都穿著格子紋的連身蛋糕裙。一個全身黃色系,另一個則全身藍色系。兩具玩偶都是女性黑人,同樣穿戴手環、圓形大耳環,頸上用鐵鍊掛著大塊獎章。不同的是,穿藍衣的多了頂皇冠,穿黃衣的則用條大方巾包住頭髮。
還有一把刺穿她胸部的模型小劍。
我看得差不多了。
這顆頭顱不是塑膠樣品,是人類的骨骸。那隻雞是不久前才被殺死的。
或許在這處祭壇裡進行的儀式是無害的,也或許不是。要確認這點,需要妥善地現場重建。我必須在這架設燈光、拍照存證,以及進行一連串文件調閱程序,才能逐步找出這處祭壇的始作俑者。
我再次走回樓梯處,爬了兩級階梯後,往上抬頭一看。有張臉孔正從洞口往下窺視。
這並不是我想見到的人。
厄斯金.斯里得爾,綽號瘦子,他是夏洛特-麥克連堡刑警隊重案組探員,專門負責兇殺案。
我和斯里得爾有多年合作經驗。我的看法是,他為人有點白爛,不過直覺倒很敏銳。
往上看,只見斯里得爾塗滿髮油的頭髮不安分地遮住了洞口的大部分光源。
「嗨,博士。」斯里得爾用他一貫懶洋洋的語調和我打招呼。
「嗨,警探。」
「我可以早點閃吧,我想回家喝啤酒看摔角。」
「今晚可沒辦法。」
斯里得爾懊惱地嘆了口氣,這才讓出洞口光線。
我一邊往上爬,一邊想起上次遇見斯里得爾的情景。
是八月的事了。我們在麥克連堡的法院相遇,他是排在我後面的出席證人。
斯里得爾不是一般人眼中應對如流的人,正確地說,他機靈的反應無法在法庭上發揮。更確切地說,那天在法庭上,我只見辯護律師咄咄逼人的氣勢將他震得體無完膚。其實那天早上開始,瘦子的緊張模樣便表露無遺,他厚重的黑眼圈洩漏了前一整夜的輾轉難眠。
踏出洞口,我才發現斯里得爾今天看來氣色不錯。不過,他穿的衣服可就沒那麼體面了。綠色的聚酯纖維外套,搭配橘紅色車線,即便在地下室的昏暗光線下,還是看來十分突兀。
「警官說我們這裡發現了一個巫醫。」斯里得爾挪挪下巴,撇向葛黎森的方向。
我向他重述一遍在地窖看到的景象。
斯里得爾看看手錶:「我們明早再來處理這件事,如何?」
「今晚有約會啊,瘦子?」
我身後傳來葛黎森憋笑的聲音。
「才沒有,就說了我想買一手啤酒回家看摔角。」
「那你應該先設定好你的數位錄放影機。」
斯里得爾看著我,彷彿在認真思索下次執勤前要採用我的建議。
「就跟錄放影機一樣。」我邊解釋邊脫掉手套。
「我之前居然都沒想過。」斯里得爾盯著我腳邊的洞口瞧,心裡還在想著電視節目的事。
「這話題到此為止吧。」我說:「你趕緊打電話通知搜證小組。」
我脫下已經磨破的手套,底下露出一小節又紅又腫的拇指頭,而且痛得不像話。
「告訴他們這邊需要一台發電機,還要些手提式探照燈。」現在兩隻手套都收進工具箱了。「還要有個能把那個裝滿泥土的大鍋爐拖上來的工具。」
斯里得爾點點頭,拿出手機開始聯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