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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五二年十一月一日當地時間上午七點十五分,美國在南太平洋馬紹爾群島的埃尼威托克(或稱埃尼維塔克,或其他任何譯名)環礁試爆第一枚氫彈。由於它無法移動,因此不能算是真正的炸彈。但除非敵人袖手旁觀,看我們建造八噸的冷卻系統來冷卻大量液態氘與氚、鋪設數哩長的電纜、再接上無數的電子引爆裝置而不為所動,否則我們不可能用它來炸死任何人。為了使這枚氫彈在埃尼威托克島引爆,美國動員了一萬一千名軍人與平民,由此可見它不是可以在紅場部署而不叫人起疑的行動。正確地說,它應該是一個「熱核裝置」,但它仍具有強大的威力。
由於這是前所未有的試爆,沒有人知道會引發多大的聲響。但就算在最保守的估計下(五百萬噸爆炸威力),它的摧毀力也大於第二次世界大戰各方火力的總和。有些核能物理學家認為它的爆炸威力可能高達一億噸──它的威力如此強烈,科學家也只能猜測它的連鎖反應。一種可能是,它會點燃大氣中的所有氧氣。然而,五角大廈或許認為不會有任何風險,不會有任何東西被消滅,因此在一九五二年十一月一日上午,有人點燃了引信,結果(誠如我的想像)一發不可收拾。
這次引爆的威力略高於一千萬噸,雖然在可控制的範圍之內,但仍足以摧毀一千個廣島大小的城市──雖然地球上沒有這麼大的城市。幾秒鐘之內,一團火球竄升到埃尼威托克島五哩高的空中,面積廣達四哩,瞬間翻騰成一朵巨大的蕈狀雲,衝上地球上空三十哩高的平流層頂端,並迅速向一千哩方圓的四方擴散,帶著它噴發的黑色雪狀塵灰緩緩飄散下來。這是有史以來人類製造的最巨大的怪物。九個月以後,蘇聯也引爆他們自己的熱核裝置,震驚了西方。爭相消滅生命的競賽於焉展開,人類真正成了死神,摧毀世界的殺手。
這件事發生時,我默默在愛荷華州的迪莫依市吃喝拉撒睡,但這不能怪我。我別無選擇,我只有十個月大。
核子武器成長可怕之處,不在於核武的成長,而在於「負責促進核武進步的人」。埃尼威托克試爆後幾個星期,五角大廈高層開始積極設法利用這個新生兒。有一個點子被慎重考慮,就是在南韓前線附近興建一座熱核基地,誘使北韓與中國的部隊移防到那邊看個究竟,然後把他們一舉殲滅。
大力鼓吹殲滅的賓州眾議員詹姆斯‧馮贊德信誓旦旦地說,不久的將來我們就會有至少一億噸爆炸威力(有可能把我們呼吸的空氣完全消耗掉)的熱核裝置。同時,半瘋狂的匈牙利籍物理學家愛德華‧泰勒(主導氫彈發展的眾多天才之一)則夢想和平使用核能裝置。泰勒和他在原子能委員會的助手們夢想利用氫彈實現前所未有的龐大非軍事工程計畫──把山剷平興建一座巨大的露天礦場;恣意使河川改道(譬如:使多瑙河只能供資本主義國家使用);炸除惱人的商業與航運障礙,例如澳洲的大堡礁。他們興奮地提出報告說,只要在巴拿馬地峽上以鏈狀型態安置二十六枚氫彈,就可以立刻炸出一條比巴拿馬運河更大、更好的河道,使我方在談判上處於更有利的地位。他們甚至提議,可以利用核能裝置調整大氣中的浮塵來改變地球的氣候,永遠消除北美的冬天,把它趕到蘇聯。泰勒差點順帶提議:我們或許可以利用月球作為測試彈頭的巨大靶標,這種試爆可以從地球用望遠鏡觀察,一定會造成很好的娛樂效果。簡言之,發明氫彈的人想讓地球包覆在不可預測的放射線中,消滅整個地球生態,改變地球面貌,利用各種機會挑釁我們的敵人──這就是他們的「和平大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