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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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發冷,四肢麻痺,抱著不安與困惑,我緩緩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較極地的冬天更為深沉。
我還活著嗎?
我感應周遭的動靜,用力吸了口氣。
數種氣味隨著肌肉的抽動湧入大腦中。
霉味、潮濕的土壤味和某種有機物質的味道,給了我些許所處時空的提示。
難道這裡是地獄?還是我被埋在地表之下?
我嘗試用聽覺感應。
一片死寂,無法被貫穿的寧靜。
等等!我還是找到微弱的音源,鼻孔周圍環繞的空氣、直衝耳際的血液不斷發出聲響。
屍體是不會呼吸的,死人的心臟也不可能跳動。
更多知覺傳進我的神智,身體下方的硬物,右臉頰上的灼熱感。
我抬起頭,膽汁的苦味在口中亂竄。
我移動臀部,紓解頸部因扭曲而產生的壓力。
左腿傳來一陣疼痛,我不禁呻吟,終止了寂靜的氣氛。
身體本能地停止施力,血液在癱瘓的軀體裡加重脈動。
我蜷曲著,豎耳聆聽恐懼的詭調。
不久,我開始重新認知,聲音原來出自我的喉嚨。
我能感受疼痛,我的身體還有反應,我還活著。
但這裡是哪裡?
一口將膽汁吐掉,我試著將手向外伸,動作卻受到阻礙,這才發現雙手被緊緊綁住。
我試著擺動下半身,將膝蓋移往胸口,接著雙腳一併向下蹬,雙手竟也一同放下。
我再試第二次,這次更用力擺動,我感受到腿部神經正在灼燒。
我忍住不叫,努力重整逐漸錯亂的思緒。
我被綁住了,手腳一起被綁住了,然後被遺棄在這裡。
這是什麼地方?是何時發生的事?是誰做的?他為何要這麼做?
腦中無法連結近期事件的相關記憶,我無法思考,腦袋好像破了個大洞。
我記得與女兒凱蒂外出野餐那天,但那是夏天發生的事了,從周圍的冷空氣判斷,現在應該是冬天。
一陣哀傷襲來,最後一次見到萊恩是十月份吧,後來還有跟他見面嗎?
腦中浮現聖誕節時收到的亮紅色毛衣,是今年的聖誕禮物嗎?我無從推斷。
腦中一片混沌,我用力回想過去數天發生的大小事情,然而腦袋仍然無法對焦。
模糊且毫無邏輯的印象不斷出現,又快速消失。
陰影中浮現一個身形,是男是女?他狂怒地吼叫。他在生氣什麼?他在對誰大吼?
融化的雪,玻璃上閃爍的光線,斑駁門後無止境的黑暗。
血液膨脹衝擊腦壁,我不斷嘗試,卻始終無法整頓紊亂的腦內活動。
我被下藥了嗎?還是頭部受到重創?
我腿上的情況到底有多糟?就算能夠活動,我還能走路嗎?還能爬動嗎?
手部麻痺無知覺,手指想必也動不了。我試著掙脫手腕上的束縛物,徒勞無功。
挫敗感化成眼淚溫濕了我的眼瞼。
別哭!
咬緊牙關,我調整身體,背朝下雙腳舉高,接著腳踝用力向外扯。回應我的僅是左小腿椎心刺骨的痛。
我完全喪失知覺。
我再次醒來,無法判斷到底昏了多久,口好渴,嘴唇好乾,腿部的灼痛已淡化為持續的抽痛。
我讓眼睛逐漸適應黑暗,但瞳孔絲毫無法反應,周圍的黑幕如此緊密,不容許一絲絲光線滲入。
腦中再次浮現同樣的問題。這裡到底是哪裡?到底為什麼?到底是誰這樣對我?
很明顯的,我被綁架了。我不幸成為某種變態遊戲的犧牲者,還是被視為非除不可的眼中釘?
這樣一想,思路豁然開朗。腦中浮現一張解剖照片,那是一具屍體,扭曲且焦黑,下顎用力撐開,彷彿延續臨死前淒厲的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