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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尚未起飛,攝影師奧斯古德便隱然發出鼾聲。他嵌坐在中央座位,一旁是約翰.席格潘,另一邊是個穿咖啡色褲襪和實穿鞋款的女人。奧斯古德歪斜得厲害,倒向那女人,她放下扶手頑抗,依舊被步步進逼到角落。奧斯古德對此渾然不覺,約翰妒火熊熊地看他。
他們《費城詢問者報》的主編深深痛恨旅館帳單,硬要他們當天來回採訪猿語實驗室。因此,儘管約翰、凱特和奧斯古德前一晚才跨年,卻統統搭乘清晨六點往堪薩斯市的班機。約翰渴盼能假寐幾分鐘,即使可能意外栽進奧斯古德懷裡也在所不惜,可是他必須趁著記憶猶新,補充筆記內容。
約翰的雙膝屈就不了座位的空間,將腿伸到外面走道,由於凱特坐他後頭,放倒椅背是免談。他非常清楚凱特情緒惡劣,其實她運氣好到不可思議,整排就她一個人,剛剛卻向空服員要了雙份琴酒兌一份通寧水。
看樣子,獨攬三個座位不足以撫平她心靈的創傷,她一直盼著可以見到六隻猿猴,卻淪落到鎮日鑽研語言學的資料。她事前便採取遮掩感冒的措施,佯稱殘餘症狀是過敏,卻被接待他們的科學家伊莎貝爾.鄧肯識破,當場打發她去語言學部門。
凱特施展非凡的迷人氣質,她只在遇到最棘手的場面才動用這招,無奈伊莎貝爾.鄧肯是不沾鍋,說巴諾布猿與人類共享百分之九十八點七的DNA,容易感染相同的病毒。她不能冒險讓牠們暴露在病毒的侵擾下,更別提其中一隻正懷著身孕呢。此外,語言學部門有巴諾布猿叫聲的精采新資料。
就這樣,失望、生病、挫敗的凱特,整個下午都在布雷克大樓聽人講解舌頭的動態形狀與動作,約翰和奧斯古德則拜訪猿猴。
「你們都待在玻璃後面吧?」凱特事後在計程車上埋怨。她夾在約翰和奧斯古德中間,兩人扭頭望著各自的車窗,徒勞無功地閃避細菌。「大家都待在玻璃後面,我還能傳染什麼病給牠們?如果她叫我站到房間後面,我絕對乖乖照辦。可惡,要我戴防毒面具也行啊!」
她暫歇片刻,將鼻福靈噴鼻液吸入雙側鼻孔,再聲勢浩大地擤到衛生紙上。
「你們曉得我今天多難捱嗎?」她再接再厲。「他們滿口術語,根本超乎理解範圍。我聽到『言談』(discourse)就已經一個頭兩個大,接著一下講什麼『宣告行事要點』(declarative illocutionary point),又來個『義務情態』(deontic modality),鬼話連篇!」講到「鬼話連篇」時,她一手揮舞鼻福靈噴鼻液,另一手揮著揉縐的衛生紙,藉此強調語氣。「我差點敗給『階級詞彙關係』(rank lexical relation),這個詞聽來像個渾身怪味、舌頭太長的叔叔,對吧?他們怎麼會以為我能把那堆東西變成能上報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