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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不理‧拉登憑著一股惱怒,一路爬上地勢難測的冰脊,走在鋸齒山峰的結冰海面上。他成為吸血鬼之後,這幾十年來已到過世界各地,但是這裡肯定是他來過最荒涼又險惡的絕境。冰原上零星點綴著一些外露的岩石礦脈,不用幾分鐘,紛飛的風雪就能讓人瞎了眼。氣溫太低,拉登每一次呼吸,喉嚨和肺部都會隱隱作痛。這是個對生物懷抱敵意又無情的化外之地。
拉登轉過頭,瘋狂欣喜地吼叫,他就是愛這樣。吸血鬼就該在這種沒人敢來的絕境裡了結殞毀。此處能讓他得到應得的殘酷死法,卻又甜蜜無比。野蠻的殺手就該這樣結束生命。
拉登帶著的小嬰孩開始低聲呻吟,雖然拉登已用上衣蓋住他小小的身軀,但他還是打著寒顫。拉登用一隻手緊緊抱著孩子,盡量替他擋住風雪。孩子一哭,他就內疚,然後屏住一口溫暖的氣息,呼進衣領裡。孩子開心地發出咯咯的笑聲,但沒多久又發起抖來。
拉登現在想,要是把孩子留在船上就好了,帶著孩子走真是瘋狂。雖然也許這樣能讓孩子從食人魔嘴裡逃過一劫,但拉登現在知道自己有多瘋了。孩子留在船上還有一絲活下去的機會,但暴露在這冰天雪地的死寂國度裡,肯定是死路一條。
「至少你會尋到天堂。」拉登低語,還搓搓孩子的背,保持溫暖。
「而我的靈魂不會在那裡困擾你。」
一陣冷風吹向拉登,他歪歪斜斜地走到山脊的另一邊。在這片冰寂之地,他已經不知今夕是何年。感覺好像已經走了好幾天,說不定實際上只走了半天。雖然吸血鬼在這種天氣裡還能活上好一段時日,但人類嬰孩呢?拉登覺得這小娃兒的體力,應該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
他考慮將孩子帶回船上,但他在好幾個小時前就已經迷失方向了。一遠離岸邊,所有景色看起來都一模一樣,他也許再也找不到那艘划艇。就算回到划艇上,貨船可能早就離開了,再說他根本不知道城鎮該怎麼去。
拉登唯一掛心的,是要替孩子找一個洞穴做為墓地,就算自己死在外頭,讓風雪覆蓋遺體、任動物啃食這副臭皮囊,他也不擔心。他希望能對孩子好一點,找個能夠遮風蔽雨的地方,安安靜靜地讓孩子度過生命的最後一點時光。
風吹在他們身上,氣溫驟降。拉登原以為,天氣不可能再更冷了,但他可是大錯特錯。就連他身上的吸血鬼血液,都在血管裡越走越慢,就要結冰了。他裸露在外面的皮膚已經麻痺,嘴唇痛苦地瑟縮在牙齒上面,左頰的傷疤也冷到變成藍色的了。尚存一絲溫暖的,只剩下他的胸膛,也就是寶寶依偎的衣服底下。
拉登滑了一跤,差點壓在孩子身上,但他奮力一扭,用側身著地。積雪的寒冷讓他嚇了一跳,倒抽一口氣。他心底有些希望自己能就這樣躺在那兒,讓大自然善盡職責。若他只有一個人,大概就會停在這了。比起繼續前進,躺在風雪裡可是簡單多了,但他還是考慮到那個孩子,只好打理一下自己,起身繼續前進。
就在他奮力起身的瞬間,他看到有個東西朝他跑過來,動作好快,白得跟雪一樣,幾乎看不見。倘若不是那雙黑色的眼睛,拉登可要等到那玩意兒撲上來的時候才會發現。他以前見過北極熊吧?要是沒見過,他現在也肯定認識這兇猛的野獸了。在這種北方的荒野之中,不是北極熊,還會是什麼?
拉登扯開上衣,把嚇壞了的孩子抱出來,然後向前一跳。這是一頭母熊,實際大小並沒有乍看之下那麼龐大,但是站起來還是比拉登高。大熊看來又累又餓,年紀也已經大了,早過了壯年期。牠已經跟蹤拉登一個小時了,要是更精明一點,牠就該多等一會兒,直到獵物虛弱到無法反抗再出來,但大熊一看到拉登跌倒,就口水直流,根本等不住了。
拉登不顧大熊的齜牙咧嘴,直接將右手插進熊頸之中,皮毛又厚又硬,但拉登還是用雙手用力戳進火熱的血肉裡,汩汩鮮血流了出來。
大熊吐了幾口血,動作慢了下來,但拉登不肯放鬆,因為他可不能犯下大熊看見他跌倒時,所做出的錯誤判斷。他繼續啃咬,直到大熊倒下,身體微微顫抖幾下,然後再也沒有動靜。
拉登思索接下來的動作時,抓了抓自己受傷的背部,傷口雖然很深,但還不至於威脅性命。他大可以用指甲把獸皮卸下來,挖開胃部,裡頭可能有暖暖的液體,以及尚未消化完全的食物,可以搗碎用來餵食寶寶。也許這一餐令人作嘔,但那娃兒只要吃飽,就不會抱怨了。拉登還能把熊皮做成斗篷,自己和孩子都可以披著。肚子飽飽又不受風寒,大概還能再多走一、兩天,這樣便能替命運多舛的小娃兒,找到一個適合的洞穴。
拉登背上的痛楚讓五官糾結起來,他抹掉唇上的血,跪在熊屍旁,對著遺體迅速禱告,然後用指頭當作利刃,開始作業。他在永不停歇的風雪中弓著身子,切開熊的胃袋,手在黏乎乎的內臟迷宮裡掏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