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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情形?
我蹲下細看,擾人的振翅聲更加放肆大作,無數綠色小蟲朝我的臉撲來,直往頭髮裡衝。
湊近一聞,果然有股腐臭的味道。這樣不對,裹在塑膠布裡的屍體不該散發出如此氣味。
我揮揮手趕走蒼蠅,試圖調整到一個更適合觀察的位置。
屍體右大腿四周有片萬頭攢動的黑影,我伸出戴著手套的手撥開密佈的黑色戰區。
煩死了。
塑膠布的右下方有一道俐落的開口,裡頭光景清楚可見。蒼蠅大軍自我手邊竄出,一窩蜂地瘋狂逃竄,我不禁大聲咒罵。
該死的。
我壓抑下惱怒之感,將焦點轉移至頭部。
頭頂和頭顱後方有一片藻類黏附在塑膠袋的皺摺處,那根奇怪的管狀物也附著一大片綠藻。
隔著透明罩布,我隱約可以看見死者的五官,側臥的下巴、眼眶、鼻子。從屍體腫脹與變色的程度看來,光憑肉眼辨識身分是不可行的。
我站起身,視線掃過一旁的池塘。
池邊停著一艘裝載三馬力舷外引擎的鋁皮小艇,船艇後方放有冰桶、釣具箱和一根釣竿。
小艇右側是一艘紅色獨木舟,左舷上緣寫著「巡航家」三個白色大字。
獨木舟的船身中央綁著一條粗麻繩,繩子另一端繞住岸邊一顆石頭。這條繩索的綁法與死者腳踝那顆石頭上的繩結相同。
獨木舟的右舷船板上有根平放的船槳,船艙的後座底下有個帆布包,旁邊是隨意擺放的小刀和一卷防水膠帶。
我的周遭充斥著聲響。引擎聲、蒼蠅的嗡鳴聲,來回穿梭的技術人員則發出連串窸窣聲,還有此起彼落的快門喀嚓聲。我試圖忽略這些雜音。
沿著岸邊再過去約五碼處,有一棵提前綻放花朵的大樹。樹下停著一輛紅色的電動車,從我所在位置望去無法辨識車牌號碼,這樣的距離已經超出我的視力能耐。
但我能看見車子有兩面後照鏡、支架以及加裝在車尾處被掀開的置物箱。這幅畫面讓我想起大學時的好夥伴──我年輕時最寶貝的速可達機車。
從小艇走到電動車的路上有兩道輪胎軌跡,看似與停放在路邊的小貨車相吻合,另外一道輪胎軌跡應該是來自那輛電動車。除此之外,看不見任何腳印或是靴子留下的足跡,也沒有菸蒂、保險套、飲料罐或是零食的包裝紙,找不到任何丟棄物。
沿著池面,我拉回視線,繼續記錄眼前觀察到的線索。引擎聲此刻似乎變得更大聲了。
邊緣泥沼積累的池塘水很淺、沒有浪潮,沿岸五呎長著許多蘋果樹,大約十碼距離外有一條接往二一九公路的礫石道路。
輪胎壓過地面傳來嘎吱聲響,引擎聲驟然停止。車門被打開、甩上,一名說著法文的男子走出車外。
既然現場已經找不到更多有用的線索,我仍期望能從那位認真工作的邦德警探身上問出一些消息,於是轉身走向停靠路邊的那排車輛。
現在萊恩的吉普車旁,除了犯罪現場部的藍色廂型車、釣客的小貨車和邦德的警車,還多了一部黑色廂型車,車身上寫著「法醫局」三個黃色大字。
我認得那輛車的駕駛,他是解剖部的技術人員,名叫吉爾‧帕莫洛,坐在副駕駛座的是我的新助理,霍許‧勞佐。
互相打過招呼後,我向帕莫洛和勞佐保證現場工作再過不久就能結束。他們上前查看屍體,而萊恩依舊在警車上與那位不幸的目擊釣客做筆錄。
我走到邦德旁邊。他二十多歲、身材高瘦,留著麥金色的鬍子,一身與陽光無緣的膚色。儘管他的警帽遮去大半,我依然可以想見他淺色的頭髮以讓年輕人心生警惕的速度減少。
「那團塑膠布是怎麼一回事?」邦德用法語問道,視線望向我身後的屍體。
「好問題。」我也沒有頭緒。
「男的還女的?」
「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