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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年四月十九日禮拜五
早上十點,我的電話響起。
有可能是任何人打來的:客戶、同事……但那瞬間我知道那通是遲來已久的電話。
我不疾不徐地拿起話筒,內心沒有半點恐懼或不安,跟上次不同,這次我迫不及待想玩遊戲。
「拉法先生要你去他的辦公室。」電話掛斷。
我把話筒拿在耳邊,想像瑪爾塔張開雙腿,坐在黑色皮沙發上。我想像她薪水優渥,薪水袋就跟拉法先生偷情時的褲襠一樣鼓脹。
她知道我發現的東西嗎?拉法是不是跟她說過什麼?她知道自己被錄影了嗎?錄影帶在誰的手上?守衛是不是看過?
我敲了敲門進去。拉法先生正在講電話,我坐了下來。
我看見他一臉不願,也注意到他跟上次不一樣,這次急著想擺脫電話那端的人。
他掛上電話,看著沒經過允許逕自坐下的我。
這是一場面對面的比賽。
「七點半下班後,您究竟留在辦公室做什麼?」他出其不意地問。
這個問題暴露了他的弱點,我應該好好利用的一點:他尊稱「您」。
「我不曉得您是指什麼。」我也回敬「您」。
接下來的安靜持續了幾秒。
「這是最後一遍。七點半下班後,您究竟留在辦公室做什麼?」
「我上禮拜已經說過,我得趕完沒做完的工作。」
「您怎麼會有那麼多沒做完的工作?」他深吸口氣後吐氣,讓我嚇了一跳。「難道一整天還做不完?」他再次吸了口氣並補充。「如果真的是這樣,我們得審查您的薪水。」
我發現他的武器了:錢。不過我不為所動。
「我從沒麻煩其他人,我的工作總是正確完成。我不懂要審查什麼。」
「我只是跟您說我會審查您的薪水,看是否符合效率。所謂的效率是相對、主觀的……照現在看來,您的工作效率不足。」
「如果您真這樣認為,那麼請便,我會要求跟……」我差點脫口而出他岳父。「跟經理談談……」正如預期,我擊中了他的痛處。
那句談談意味著能講的層面可廣了,從工作上的事到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我可以看見他臉上的恐懼。這一刻我遠遠居於上風……
他緊張起來,我看見他不停地眨眼。他打開抽屜翻找……
「您該不會是現在想來根菸吧?」我問,他吃了一驚,一手拿著打火機,一手夾著香菸。
他安靜不語,等待我接下來的話。
「我告訴您,我很討厭菸,您得跟工會解釋一下情況,因為根據現有的規定……」這時我看見了人類眼睛迸出的真正恨意。
他把香菸放回抽屜,打火機收進口袋,但是卻不知道把恨意往哪裡藏。所以他反擊了,反擊了我從未料到的地方。
「夫人知道您每天晚上在做什麼嗎?她知道您留在辦公室跟打掃太太聊天?窺探別人的私生活?她知道您跟那個棕髮的莎拉太常在一起?晚上一起加班的次數太頻繁?」他對我說。
我知道,這是他的解藥,救他離開困境的最後解藥:說謊。於是我決定繼續反擊。
「她當然知道,不過重要的是……您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我從來沒看過您晚上還留在這裡,您怎麼會知道?」我回答他,等他自露馬腳,因為緊張而老實托出監控攝影機的事──這是違法的。說我們都被監控,說錄影存在他的辦公室裡,不過他的嘴巴很緊。
「喔,我有線民,留在辦公室的人,比如說打掃的太太。」
但他又說錯話了:打掃的太太,他連她姓什叫啥都不知道。他若告訴我「打掃的太太露薏莎」,我還可能會買他的帳,但才不是,他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他沒跟她說過話。
「而且啊,」他繼續攻擊。「很多人說您跟莎拉的關係已經超出友誼,大家是這麼謠傳的……」
莎拉?莎拉跟我?這事打哪兒來的?我知道這是垂死掙扎者的最後一搏。沒錯,工作量比較大的時候,莎拉跟我晚上七點半之後會留下來加班,趕完一些案子,但僅止於此。
「感謝您擔心我的家庭,但沒必要,因為我對老婆可是忠心耿耿。那您呢?」這是致命一擊。
我們的較勁到這裡畫下句點,我們都不想再繼續你來我往。我們確實攻擊對方但也全身而退。
一陣靜默。
我們在這裡停戰,因為再下去彼此只會輸得更慘。
但我意識到從這個禮拜五,一切不再一樣。我知道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結果我們後來兩敗俱傷,後果相當淒慘。
太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