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堅持
撐住
抬頭
維持堅強
堅執
保持堅強
挺住
總有一天我會掙得
總有一天我會
掙得
自由
華納走進房間,難掩驚訝之情。
我抬起頭,合上手中的筆記本。
「我要把它拿回來。」我對他說。
他瞇著眼看我。「妳看起來好多了。」
我撇頭示意。「我的筆記本就放在那裡,在床頭櫃上。」
「對。」他語帶謹慎緩緩說道。
「我要把它拿回來。」
「我明白。」他仍然站在門邊,仍然原地不動,仍然盯著我看。「妳──」他搖搖頭。「抱歉,妳是要去什麼地方嗎?」
這時我才發現自己已經快走到門邊。「我得離開這裡。」
華納沉默不語。他小心翼翼往房間走了幾步,脫掉夾克,把它掛在椅子上。他從背上的槍套抽出三把手槍,好整以暇把它們放在原本擺著我的筆記本的桌上。等他終於抬頭望時,臉上帶著一抹微笑。
他把雙手插進口袋,微笑漾得更大了。「妳要去哪裡,親愛的?」
「我有些事要辦。」
「是這樣嗎?」他一邊肩膀倚著牆,雙手交握在胸前,臉上止不住笑意。
「對。」我現在覺得被惹毛了。
華納繼續等待,他盯著我看,點了一下頭,彷彿在說:去吧。
「你爸爸──」
「不在這裡。」
「哦。」
我努力隱藏震驚的感覺,卻也不知道為什麼原本會如此確信安德森還在這裡。這可讓事情變複雜了。
「妳真的以為可以就這樣走出房間。」華納對我說:「去敲我父親的門,然後幹掉他?」
對。「我才沒有。」
「騙子,騙子,褲子著火。」華納輕聲說道。
我怒視他。
「我父親走了。」華納說:「他回首都去了,而且把桑雅與莎若一起帶走了。」
我驚恐地喘息:「不。」
華納臉上不再有笑意。
「她們……還活著嗎?」
「我不知道。」他只是聳聳肩,「我猜應該還活著,否則對我父親就沒用處了。」
「她們還活著?」我的心臟跳動得如此急促,我覺得自己都快得心臟病了。「我必須救回她們──我必須找到她們,我──」
「妳什麼?」華納密切注視著我。「妳要怎麼接近我父親?怎麼對抗他?」
「我不知道!」我開始走向房間的另一頭。「但我必須找到她們,她們可能是這世界上我僅存的朋友,而且──」
我住口。
我猛然轉身,心臟幾乎跳出喉嚨。
「要是還有其他人呢?」我低語,害怕到不敢抱持希望。
我走向房間另一頭的華納。
「要是還有其他生還者呢?」我問,現在聲音大了一些。「要是他們躲了起來呢?」
「似乎不太可能。」
「但還是有機會,不是嗎?」我拚命說著:「要是還有些許渺茫的機會──」
華納嘆息,一隻手梳過後腦勺的頭髮。「如果妳看到我所見到的殘破景象,就不會這麼說了,懷抱希望只會讓妳再度心碎。」
我的膝蓋開始發軟。
我緊緊依附住床架,呼吸急促,雙手顫抖。我現在什麼都不知道了,我不太知道奧米加堡壘的遭遇;我不知道首都的地點,也不知道怎麼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及時找到桑雅與莎若。但是我無法甩開這突然而至的愚蠢希望,就是我還有更多朋友活下來了。
因為他們遠比這一切還堅強──也更聰明。
「他們已經為戰爭準備了好一段時間。」我聽見自己說:「他們一定有什麼後備計畫,有躲藏的地方──」
「茱麗葉──」
「該死,華納!我得試試看,你一定要讓我看看。」
「這有害身心。」他不肯注視我的眼睛:「認為可能還有人活著,對妳可是個危險的想法。」
我盯著他強壯而堅定的身影。
他打量自己的雙手。
「拜託。」我低語。
他嘆氣。
「我大概明天得去圍地一趟,只是要去視察一下那地區的重建情況。」他情緒緊繃說著:「我們失去了許多人民。」他說:「太多了。而不難理解,存活人民的士氣受到嚴重打擊,毫不反抗,這真是讓我父親稱心如意。人民對於反叛可能抱持的最後一絲希望,現在也已完全被奪走了。」
一聲深呼吸。
「現在一切都必須盡速重返秩序。」他說:「屍體已經開始清理火化,損壞的居住單位也開始重建。人民已被強制返回工作行列,孤兒被轉往他處,而存留下來的孩子則要去各區學校上課。」
「重建組織可不容許人民有時間哀傷。」他說。
我們之間有一股凝重的沉默。
「我去圍地視察時,我可以想個帶妳回奧米加堡壘的方法。」華納說:「我可以讓妳看看發生了什麼事,然後,等見到證據之後,妳得作出選擇。」
「什麼選擇?」
「妳得決定接下來的行動,妳可以留在我身邊。」他語帶遲疑。「或是,如果妳想要的話,我可以安排妳秘密居住在非控管區,但這樣可是離群索居。」他輕聲說道:「妳永遠都不得被人發現。」
「哦。」
停頓了一下。
「沒錯。」他說。
再次停頓。
「或者。」我對他說:「我離開去找你爸爸,然後殺掉他,後果自負。」
華納想要壓抑住笑意,卻失敗了。
他垂下眼簾,輕笑了一下,才迎向我的眼睛。他搖搖頭。
「有什麼好笑?」
「我親愛的女孩呀!」
「什麼?」
「我一直在等待這個時刻,等了好久好久。」
「你是什麼意思?」
「妳終於準備好了。」他說:「妳終於準備好要戰鬥了。」
震驚貫穿了我。「當然。」
剎那間,戰場的記憶與被槍殺身亡的恐怖感轟炸了我。我沒忘記我的朋友、我最新的信念,以及想要有一番不同作為的決心。
我必須有所改變,這次要真的義無反顧地戰鬥。不管發生什麼──不管發現了什麼──我都再也沒有反悔的餘地。別無選擇。
我全都記得。「不向前,就死路一條。」
華納大聲笑了出來,幾乎像是在哭泣。
「我要殺掉你爸爸。」我對他說:「而且還要摧毀重建組織。」
他仍舊笑個不停。
「我會做到。」
「我知道。」他說。
「那麼你為什麼笑我?」
「我沒有。」他輕柔地說:「我只是在想,妳願意接受我的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