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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河道的岩石
馬克和安妮特決定分手。這不是容易的決定,他們已結婚十多年,還育有一名八歲女兒,但肯定哪裡出了問題,而且已經持續很久了。對彼此的吸引力、興趣和伴侶關係都在慢慢減弱,婚姻變得平淡無奇。他們不再像以前期待在一天結束時見面,不知何故,如今兩人的互動多半在緊張或冷嘲熱諷中結束,而不是甜蜜。他們感覺對方頂多像事業夥伴或室友,而非戀人或朋友。
作為最後的努力,馬克提議去找諮商心理師,他們以前從沒試過。但安妮特想:「有何不可?又不會少塊肉。」
心理師聽了他們的故事,問他們認為哪裡出了問題,以及為什麼要分開。經過一連串每週一次的就診,原因逐漸浮現:相處不佳、沒有性生活、我們似乎就只會爭吵。
然後有一天,他說:「我要給你們一個週末任務。」
他希望他們做一件自己舒適圈外的事。根據馬克和安妮特的描述,他們相當一絲不苟,喜歡把家裡整理得纖塵不染、井然有序。乾淨是他們的首要考慮,女兒總是把玩具收拾得很好。在家裡,一切都有條不紊,因此心理師派給他們的任務是:到你們的後院去打一場泥巴戰。
夫妻倆一臉困惑,一場什麼?
「泥巴戰,」心理師堅持說:「把水管拿出來,挖一個泥坑,換上舊衣服然後跳進去。互相丟泥巴,卯起來丟!」
回到家,夫妻倆搖頭嘆息。很遺憾這個心理師竟然是個白痴,他們得找個新的了。
一直在偷聽的女兒卻有不同看法。
「我覺得這點子很不錯!」她插嘴說。
兩人只是搖頭。果然是小孩子!週末到了,他們和往常一樣感到疏遠而緊張。他們在閃亮潔淨的廚房裡喝著咖啡,一邊商量:要放棄諮商嗎?要不要重新物色一位新的心理師?女兒再度插話:「我們來打泥巴戰吧!」她大叫:「快,來打吧!試試看嘛!」
她不肯罷休。如果你有小孩或認識哪個小孩,就會明白他們有多頑固和吵鬧。馬克和安妮特舉雙手投降。「好吧,好吧,」他們說:「妳贏了。」他們換上舊衣服。馬克翻出一件多年前在演唱會上買的T恤,當時他們還在約會,只不過現在他的頭髮已灰白,T恤的腰部有點緊。安妮特則穿上一件早已過時、有污斑的舊上衣。兩人杵在後院,等水管將冷水注入花園裡的一堆泥土,覺得很可笑,但女兒期待又興奮地望著他們,他們還能怎麼做?馬克彎下腰,抓起一把濕黏的爛泥,但隨即猶豫起來,安妮特趁機朝他彈泥漿,弄得他一臉污斑。被激怒的他將手上的泥巴往她丟去,她尖叫著舀起更多泥漿,他們的女兒也大把大把地舀,不久,一場激烈的泥巴戰開打。很快地,他們一起放聲大笑,把泥巴甩得到處都是,在泥裡打滑翻滾,最後他們擁抱在一起,又笑又親的,他們從未感覺如此親密,如此……粗野。
那場泥漿戰徹底改變了他們的關係,雖然只是短短幾分鐘,卻產生了巨大影響。從那一刻起,馬克和安妮特決定騰出更多時間,讓全家共享樂趣和冒險。他們的經驗提醒我們,一條河可以因為中途有塊岩石落水而改變整個走向。水流繞過岩石,增高河岸的水位,穿過沙子、黏土和岩石闢出一條新的路徑。地質學家發現,久而久之,河流甚至能透過這種方式鑿出新河谷—— 只因為一個微小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