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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特不喜歡東村。
三週前,他和贊恩完成暗殺吉特曼的任務,甫從聖路易返回紐約,兩人都不想去東村盯梢,因此擲銅板決定。幸好中獎的人是贊恩。
他在東十街稍停,在舊公寓大樓前方檢查有無警力。贊恩提早半小時來,回報說公寓所在的街區應該沒問題。他們得知暗殺對象在不久前從上西城區的公寓失蹤──聯邦法警局為他安排的住處── 也逃離法警的眼線。不過,這條情報舊了。聯邦法警可能又追查到他的行蹤──那些混帳法警想查誰,誰也溜不掉。法警可能也來過這棟樓房探勘。所以這天上午哈特停下腳步,仔細檢查街頭,尋找法警保鏢的跡象。他找不到。
哈特繼續走在人行道上,路上堆滿垃圾、發霉的書報雜誌、舊家具。狹隘的馬路上到處有人並排停車,也有幾輛搬家用的廂型車。東村好像天天有人搬走似的。有誰想搬進來東村,哈特才會大吃一驚。像這種居住環境,他不趕緊搬家才怪。
今天哈特穿著除蟲公司的淡藍色制服,他拎著塑膠工具盒,裡面裝的不是殺蟲器具,而是華瑟自動手槍,槍口裝好了蘭星滅音器。盒子裡也有拍立得相機。他定居紐約,不常接本地的任務。這套制服不見得隨處管用,但每次一接到紐約的任務,他必定假冒除蟲公司員工,因為一般人從不懷疑除蟲公司。
「我快到了。」他對著領口的麥克風說。紐約市的另一項特點是,即使你像是在自言自語,別人也見怪不怪。
哈特靠近東十街三八○號的這棟公寓,贊恩把綠色龐帝克車停在一條街外,呼叫哈特,「街頭沒狀況,看見他公寓裡有人影。那混帳在家,也可能是別人。」
哈特事先和贊恩討論過,這一次開槍的人是他,由贊恩負責接應。
哈特說:「我三分鐘後進去,把車子開到後面的巷子。一出差錯,我們就分頭走,去我家會合。」
「好。」
哈特走進公寓大樓的前廳,心想,有臭味,是狗尿,搞不好是人尿。他打了一小陣哆嗦。哈特的年收入多達十萬美元,在幾英里外的市區擁有一棟透天豪宅,俯瞰哈德遜河與紐澤西,高檔到根本不需要勞駕除蟲公司。
哈特仔細檢查大廳和走廊。暗殺目標八成沒料到殺手會找上門,哈特或許可以直接按對講機,自稱要上樓噴灑殺蟑螂藥。對方有可能會開門。
不過,他也可以站上樓梯的最上一階,以手槍瞄準前廳開始射擊。
哈特決定悄然接近目標。前門鎖粗製濫造,他以薄鋼片一撬即開。
他踏進前廳,從工具盒取出手槍,踏上走廊,往二B前進。
*
看見羅伯特.凱利住的這棟公寓,露恩感到訝異。
多數人第一次登門拜訪朋友,也會有同樣的錯愕感。凱利先生的衣著儉樸,她料想他的住處也豪華不到哪裡,然而眼前的公寓潦倒到了極點──磚頭像鱗片般剝落,宛如生病,校舍般的紅漆也斑駁成細屑掉下來,木質窗框腐朽。陳年鏽水從屋頂流下,在前門階和人行道上殘留醒目的條狀污痕。窗戶的玻璃破了,有些方格用厚紙板、布、泛黃的報紙來糊貼。
她當然知道東村不是富豪級的地段。她常來這裡混夜店,常和朋友在A大道的湯普金斯廣場公園殺時間,閃躲毒蟲和小混混。在她的想像中,紳士風範的凱利先生應該住在形象端正的英式城市屋,灰泥的裝飾條板有美美的細紋,壁紙有小花圖案,屋外有黑色鑄鐵圍牆,還有一座整潔的小庭園。
就像她小時候陪父親看的一部電影的場景──「窈窕淑女」。凱利先生應該像雷克斯.哈里遜端坐在起居室,在壁爐前方喝茶,小口小口地啜飲(在英國電影中,一杯茶永遠喝不完),閱讀一份沒有漫畫的報紙。
她為凱利先生感到尷尬,渾身不自在,幾乎希望自己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