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凱芮第一次見到他是在兩年前,當時正為《Vogue》雜誌出外景,他駐足旁觀。
大家當然都愛看模特兒拍照。大家神往的是永遠無法練成的身材、要價整個月薪水的設計家時裝、各地書報攤封面的好看臉龐。但是,這男人似乎不太一樣,凱芮隱隱憂心。
凱芮憂心的不只是對方魁梧的體態。他的身高遠遠超過一八○公分,小腿極粗,大腿雄壯,雙手像長臂猿。讓凱芮煩惱的是他的表情。他戴著笨重的老式鏡框,以熟悉的眼神看著凱芮。
彷彿他很了解凱芮。
凱芮覺得這男人越看越眼熟,赫然想起他也出現在其他拍照的現場。
她心想,慘了,被無聊男子盯上了。
起初,大衛‧戴爾頂多開車去加州太平洋園之類的拍照現場,在附近停車,默默站在工作人員的外圍。後來,她居然看見他在模特兒經紀公司附近徘徊。
他開始寫長信給凱芮,自我介紹:他的童年寂寞且辛苦,父母雙亡,歷任的女友個個離他而去(怎麼看都像胡謅)。他自稱目前的工作是環保工程師(凱芮解讀為「工友」)。他描述自己控制體重的辛酸、嗜好地牢和噴火龍的電玩,還有喜歡看的電視節目。他對凱芮所知甚多,多到讓人害怕。他知道凱芮長大的地方,知道她的母校是史丹福大學,掌握她的喜惡。想必他讀遍了她接受過的專訪。他喜歡送凱芮禮物,比如拖鞋、記事簿、相框、鋼筆禮盒,這些都無傷大雅,讓人苦惱的是,他有時會送性感內衣,牌子是品味高尚的「維多利亞的秘密」,尺寸符合她的身材,還好意附上不列價格的收據,如果她不喜歡可以拿回店裡退錢,而最後禮物全進了垃圾桶。
凱芮平常對大衛‧戴爾視若無睹。然而,她住在加州聖塔莫尼卡的時候,他竟把灰色小卡車停在她家前面,她氣得衝出去罵人。
他拉拉有疤痕的耳朵,呼吸時發出氣喘似的怪聲,不把她的怒氣看在眼裡,反而以仰慕的眼神呆呆地細看她的臉蛋,喃喃說著:「好美,好美!」反感之餘,她回到家裡。反觀大衛‧戴爾,他喜孜孜地拿出熱水瓶,倒了咖啡慢慢享用,車子一直停在原地,深夜才離開。不久之後,他養成了天天報到的習慣。
戴爾也常跟蹤她上街。他會坐在她用餐的餐廳裡,偶爾點一瓶廉價酒送到她那一桌。她要求電話簿別刊登她的號碼,也請郵局把信件轉到經紀公司,戴爾卻仍有辦法把信送到她手上。凱芮是全美少數不用電郵的人,因為她相信戴爾絕對查得出她的郵址,以伊媚兒來個疲勞轟炸。
她當然報過警,警察盡了力,卻幫不上什麼忙。
警察第一次找上戴爾的家,發現他住在低房租區的破敗自用公寓裡,州級防範騷擾的法規影印本大剌剌地擺在咖啡桌上,有些條文畫了底線。
大衛‧戴爾完全明瞭法律的分際何在。儘管如此,凱芮向治安官陳情成功,對他發出禁制令。然而,由於戴爾從未做出任何違法之舉,禁制令只能避免他踏進凱芮的居家領域一步。這條規定是多餘的,因為他從來也沒有進過她家。
讓凱芮終於忍無可忍的事情發生在上個月。凱芮大起膽子跟男人約會,戴爾開始跟蹤她的男伴。凱芮約會的對象是年輕的電視製作人。有一天,戴爾走進男友位於世紀城的健身俱樂部,和他談了幾句。當天晚上,製作人取消了和她的約會,在她的答錄機嚴辭責怪她不該隱瞞訂婚的事實。凱芮不斷打電話,他卻再也懶得回電。
凱芮報警之後,警察再去戴爾的公寓找人,發現人去樓空,小卡車也開走了。
凱芮知道他會再回來,她決定使出杜絕後患的手段。她畢業後原本打算當幾年模特兒就收山,現在她認為退隱的時機到了。她找了房地產仲介,把房子長租出去,搬家到麻州的克羅威爾,只對父母和幾位好朋友透露去向。幾年前她來克羅威爾出外景,收工後在這裡待了幾天,愛上了克羅威爾的新鮮空氣和氣勢磅礡的海岸線,也愛上了鎮民。這裡的居民待人和善,態度並不放肆,讓她耳目一新。畢竟這裡屬於新英格蘭區,人人崇尚簡樸的價值觀,不太重視美貌。
搬家那天是星期日,她凌晨兩點開車離開洛杉磯,盡量鑽小巷子,不時折返停車,以確定擺脫戴爾的跟蹤。她驅車橫越美國,雀躍著奔向新生活,一路上甩不掉的希望是戴爾自殺身亡。
可惜,現在她發現這個混帳活得好好的,還查出她現在的住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