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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她瑟縮在新家的客廳裡，聽見小卡車的引擎啟動，在原地呼呼亂響，廢氣從生鏽的排氣管噗噗噴出。這些年來，她對這種聲音再熟悉不過了。最後，小卡車慢慢開走。
凱芮躺在地毯上輕聲哭泣。她閉上眼睛。躺了九個小時，她醒來發現自己側躺著，膝蓋縮向腹部，握在胸口的是點三八口徑的手槍。這是小時候的她每天早上醒來的睡姿，不同的是當時她摟著睡的是叫邦妮的玩具熊。
同天上午，心有不甘的凱芮去了克羅威爾鎮警察局，坐在布萊德‧萊瑟爾警探的辦公室。布萊德‧萊瑟爾是重案組組長，微微禿頭的他身材壯碩，鼻梁兩旁被太陽曬出雀斑。他聆聽凱芮的敘述，面帶同情。他搖頭問：「他怎麼發現妳搬來這裡？」
她聳聳肩。「我猜大概請了私家偵探吧。」只要跟凱芮‧史旺森有關的事，大衛‧戴爾便觸類旁通到了極致。
「希德！」 萊瑟爾警探呼喚附近隔間的便衣警官。
細瘦年輕的希德‧哈波走進辦公室，警探把凱芮介紹給他。萊瑟爾警探向助手簡介案情，吩咐他說：「去查這傢伙，調他的資料給我……」他瞄向凱芮。「哪間警察局可以調到檔案？」
她氣憤地說：「警探，不只一間，多得是。建議你先找聖塔莫尼卡、洛杉磯和加州的州警局，然後可以找柏班克、比佛利山莊市、格蘭岱爾和橙郡。為了躲他，我搬來搬去。」
「好慘。」萊瑟爾邊說邊搖頭。
幾分鐘後，希德回到組長辦公室。
「洛杉磯找快遞送檔案過來，明天就到，聖塔莫尼卡的檔案要多等一天。我剛剛檢索了麻州的房地產資料庫。」他看著手上的一張紙，「大衛‧戴爾兩天前在帕克優區買了自用公寓，離史旺森小姐家大約四分之一英里。」
「買了？」萊瑟爾訝然問。
「他說，如果他在同個鎮上買房子，感覺會更貼近我。」凱芮搖頭說明。
「史旺森小姐，我們會去找他談談，也會派人去府上看守。他敢囂張的話，可以對他發禁制令。」
「嚇不了他的。」她拉長了臉。「你明明知道。」
「沒辦法，得照規定做事。」
她用力拍了一下小腿。「這種話我聽了好幾年，總該拿出魄力了吧。」凱芮的目光飄移向附近牆上的架子，上面擺了幾把散彈槍。她把視線轉回來時，發現警探凝神注視著她。
萊瑟爾警探叫希德回自己的隔間辦公，然後對凱芮說：「對了，史旺森小姐，我想讓妳看看這個。」萊瑟爾向前拿起桌上的相框遞給她。「左邊這個女孩妳覺得怎麼樣？」
右邊是一個咧嘴笑的雀斑少年，左邊是穿著畢業禮服、頭戴學士帽的妙齡女子。
「是我女兒，愛蓮。」
「外型不錯，想問她是不是名模的料嗎？」
「不是。我想說的是，我女兒今年二十五歲，跟妳年紀差不多。她的人生才開始，大好的前途等著她，準備結婚生子，還有旅遊跟就業。」
看著相片的凱芮移開視線，改看警探平靜的臉。他繼續說：「史旺森小姐，妳也有同樣的憧憬。我知道妳的處境艱難，將來恐怕還要再辛苦一陣子，不過假如我想得沒錯，要是妳想自力救濟，肯定會斷送前程。」
她不理會警探的勸告，「這裡的法律怎麼界定自我防衛？」
「為什麼問我這種問題？」警探壓低嗓門問。
「快回答。」
警探猶豫片刻才說：「州法訂得很嚴格。如果對方站在妳家外面，甚至踏上前門廊，遭到妳開槍，對方身上卻沒帶武器，妳幾乎不可能用自我防衛的理由來脫罪。而且，我不妨告訴妳，警察最先調查的是屍體有沒有被拖進去的跡象。另外，說不定兇手會在屍體的手上放把刀。」警探停頓片刻補充道：「而且坦白說，史旺森小姐，到時陪審團看到妳，感想會是『拜託，誰叫她長這樣，難怪男人會像飛蛾撲火黏著她到處跑。她臉皮應該長厚一點才對。』」
「我該走了。」凱芮說。
萊瑟爾警探端詳她片刻，語重心長地說：「這個瘋子是雜碎，別為了他拋棄美好的前途。」
她口氣急躁，「問題是我連現在的日子都過不下去，我以為搬來克羅威爾就沒事了，結果卻是一場空。」
「人生的道路難免顛簸，上帝會幫我們度過難關的。」
「我不信上帝。」凱芮穿上雨衣說：「上帝不會對任何人做這種事。」
「上帝又沒有派大衛‧戴爾去騷擾妳。」萊瑟爾說。
「你誤會了。」她生氣地回應。她舉起顫抖的一隻手，攤開指頭捂住臉。「我的意思是，假如真的有上帝，祂不會殘酷到把我生得這麼好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