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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凱芮家外面傳來車門摔上的聲音。是戴爾的小卡車,她聽得出來。
凱芮以發抖的手放下酒杯,關掉電視。她衝向走廊桌,拿出手槍。如果對方站在妳家外面,甚至踏上前門廊,遭到妳開槍,對方身上卻沒帶武器,妳幾乎不可能用自我防衛的理由來脫罪……凱芮握著槍,從前門的門簾向外窺視,看見大衛‧戴爾慢慢走向院子,捧著一大束鮮花。熟知相關法律的戴爾不會糊塗到踏進院子,因此他站在人行道上,對著房子鞠躬,把鮮花放在停車草地上,在旁邊擺了個信封。他直起身子欣賞自己的傑作,回到車上駛進多風的夜色裡。
凱芮冒著冷冷的毛毛雨赤腳出門,揪起花束扔進垃圾桶,回到前門廊時在燈籠下停住,撕開信封,希望萊瑟爾警探也許勸退了戴爾。也許戴爾寫的是告別信。
她想得太美了。
致我最美麗的情人:
妳的這個決定太棒了,我是說,妳決定搬來東岸,因為加州有太多人想一親芳擇(沒寫錯字吧?哈,妳應該知道我常寫錯字!!)妳想擺脫他們的心意讓我好開心。妳決定退出模特兒界,讓我不必再跟全世界爭妳……妳竟然為了我做出這麼大的犧牲!!!!
我知道我們在這裡可以過得幸福。我愛妳,永永遠遠。 ──大衛
她走進家裡,關上門後連鎖三道門栓。她跪倒哭了一陣,哭到筋疲力竭,胸口隱隱作痛。最後她穩定情緒,喘過了氣才以袖子擦乾臉。凱芮凝視手槍半晌,放回抽屜,走進書房坐上直背椅,望向勁風吹襲的後院。她終於明瞭到一點,唯有她或戴爾死了,才可能終結這一場夢魘。她面向桌面,開始翻找著一大疊文書。
西四十二街的這間酒吧燈光昏暗,充斥著來舒清香劑的氣味。酒吧裡有四個客人和一位酒保。凱芮隨便穿著運動衫,戴著墨鏡和棒球帽,照樣引來四人驚豔的眼光。她點了一杯模特兒雞尾酒──健怡可樂加檸檬──在靠後面的地方找了張桌子坐下。十分鐘後,一位膚色深如黑檀木的男子走進來,他在煙霧中瞇著眼打量,朝凱芮那桌走過去。
他坐下後以不屑的眼神看看這間寒酸的酒吧。兩人第一次見面是一年前的事了,當時她去多明尼加共和國讓《Elle》雜誌拍照,他過來休假一天。對飲幾杯之後,他向凱芮說出本行,問她需不需要這方面的服務,她被這荒謬的問法逗得笑了。儘管如此,當時大衛‧戴爾出現在她腦海,所以她收下了對方的電話號碼。
「妳為什麼不想去我家見面?」他問凱芮。
「因為他。」她壓低嗓音說,彷彿只提一個代名詞就能召魔似的叫來戴爾。「我走到哪裡他跟到哪裡。他大概不知道我來了紐約,我不能冒險讓他發現你。」
坐在凱芮對面的黑人清清喉嚨,以沉重的語氣說:「妳說過妳的想法,不過有些事我非說不可,首先是──」
凱芮舉起一手制止,低聲說:「你想勸我風險很高,勸我這麼做可能會毀掉一生,勸我回家,交給警方處理。」
「對,妳差不多都講完了。」他凝視凱芮無情的瞳孔:「妳確定要用這種方法對付他嗎?」
凱芮從皮包取出一只厚厚的白色信封,推過去給他。「裡面有十萬,算是我的回答。」
黑人遲疑了一下,隨即拿起信封放進口袋。
凱芮報案後將近一個月,萊瑟爾警探坐在辦公室裡,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嘩嘩下著的雨。他聽見門口幽幽傳來講話聲。
「出狀況了,警探。」希德說。
「什麼狀況?」萊瑟爾轉身。天黑了,雨下得這麼大,出狀況未免太倒楣。不管是什麼狀況,他敢說一定非要他親自冒雨處理不可。
希德說:「監聽到結果了。」
凱芮來報警後,萊瑟爾找戴爾溝通了幾次,勸他──近乎威脅──別再糾纏凱芮。戴爾的態度讓警探差點氣昏。戴爾還解釋,他和凱芮相愛極深,兩人結婚是遲早的事,語氣堅持到簡直就像精神官能症病患。最後一次約談的時候,戴爾冷眼上下審察著萊瑟爾,反過來質問警探,顯然相信警探也在暗戀凱芮。萊瑟爾被那次約談嚇到了,因此說服州治安官核准竊聽戴爾的電話。「監聽到什麼結果?」警探問助理。
「她主動打給他,是凱芮打電話給戴爾,大概在半個鐘頭前。她口氣好得很,約戴爾出去見面。」
「什麼?」萊瑟爾警探憤慨地搖頭,他最擔心的就是這種事。凱芮一斜眼看著辦公室裡的散彈槍,他就知道她橫下了心,想盡辦法終結戴爾的糾纏。萊瑟爾持續關心案情,這幾個禮拜常打電話去凱芮家問候,被她說話的態度搞得心神不寧。凱芮表現得事不干己,口氣幾乎稱得上愉悅。即使戴爾把車停在門口的老地方,凱芮的口氣照樣輕鬆。萊瑟爾只推斷得出一個結論:她終於決定制止戴爾,就等時機成熟。
看樣子,她挑今天晚上動手。
「她約戴爾去哪裡見面?她家嗎?」
「不是,約在查爾斯街尾的舊碼頭。」
完了,萊瑟爾心想。那座舊碼頭是謀殺的最佳地點,因為附近沒有民房,而且從鎮上的大馬路幾乎看不見。此外,碼頭附近有梯子,向下通往浮動式的小碼頭,方便讓凱芮或她找的槍手把戴爾載出海棄屍。
但是,她沒想到戴爾家的電話被警方監聽,也不知道警方得知她的計畫。如果她殺了戴爾,插翅也難逃法網。以埋伏謀殺的罪名而言,她會被判無期徒刑。
萊瑟爾一把抓起外套,箭步衝向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