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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紙條一讀,臉色凝重的說:「阿瑞回來了。」
地洞外爬進另一個人來,他光溜溜的禿頭上,已然長出刺刺的新髮:「他還平安吧?」
「不,」符十二公拿起竹筒嗅了嗅,「他又離開了,而且他去的是張獻忠那邊,還有一個太監同行。」說著,他將兩張紙都遞給那位出家人。
出家人讀了後搖頭說:「那可不行,他一定會碰上士慶。」他將紙條交回給符十二公,道:「不特此也,進入張獻忠營中,他要不是不知死活,就是不打算活了。」
「如果我去呢?」符十二公抱著一線希望,「張獻忠曾經召我入營,想要我幫助他們。」
「他們早以為你死了,忽然間冒出來反而不好。」出家人再次搖頭,「況且,張獻忠不會稀罕你,他手下的奇人異士太多了。」
符十二公沉默了很久,他在回想這幾日發生的事,自從都江堰二郎廟一役之後,他跟這位法號白蒲的出家人便時有聚首,這趟就是約好了去研究地形,沒想到一回來竟發覺出了事,他還沒去找女兒翠杏和柳嵐煙,不過從阿瑞留下的訊息來看,他們也是不知所蹤。
符十二公說:「我那孫媳婦,已經懷胎八月,你認為如何?值不值得去救?還是她必死無疑?」
「你比較關心你的孫子,而不是孫媳婦?」出家人一語道破他的心思。
「我不否認。」符十二公道:「我這後半生最椎心之痛,就是女兒和外孫。」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我已經很老了,不想抱憾而終。」
「可是你還有個未出生的曾外孫。」
符十二公別過頭去,「未出世的,能算數嗎?」
出家人眼神一亮,道:「為何不能?」
符十二公聽得出他尚有下文,便等他說下去。
但是,白蒲沒再說下去,反而趺坐在地,半閉雙眼,整個人寂然不動,彷彿在短時間內變成了一尊塑像。
符十二公知道他道行高深,隨時隨處皆可「入定」,兩人久識,早已見怪不怪。符十二公於是不打擾他入定,爬出洞外去尋找翠杏和柳嵐煙,看看他們回來了沒。
還沒,兩個地穴都沒人,他們究竟去了哪兒?從阿瑞的信中,可以知道阿瑞也沒碰見他們。
這下子,符十二公也開始擔心了。
他很想拔腿跑去張獻忠的「御營」,在半路上把阿瑞拉回來,要他放棄彩衣。
但他知道,以他的腳力,他是絕對追不上的。
來了。
彩衣知道該來的人終於來了。
那男人一身白潔,正值壯年,樣貌還算俊美,但久居道觀的她,看慣了氣質清靈的人,此人雖然貌似超脫,卻總覺其眉宇之間有一股黑陰之氣。
那男人站在她們一眾孕婦面前,仔細的一一注視她們,女人們十分恐懼,顫抖個不停,害怕接下來不知會發生什麼事。彩衣原本用堅毅的眼神望著他,為了不要顯得自己突出,惹禍上身,便也微微低垂下頭,偷瞄來者。
男人指了指一個女人,他的隨從馬上挾起她,但女人已經害怕得腿都軟了,站都站不起來,根本是被人拖著出去的。
經他一一篩選,最後室中只剩下三名女子,包括彩衣在內。
那男人定睛凝視彩衣良久,臉上竟微微浮現一抹紅暈。
彩衣心中不禁大奇,為何那男人會臉紅?
「好生侍候她們。」男人拋下了一句話,便回身離去,旁邊馬上走近數名隨從,看守她們三人。不久,室外走進幾名年長的婦人,面上帶著僵硬的微笑,服侍她們站起,然後那些隨從忙著搬進些棉被、軟墊、交椅之類的,還有香噴噴的食物。
彩衣不知道那男人葫蘆賣的什麼藥,有戒心的不敢亂動食物,另外兩名孕婦倒是睜大了眼觀看她們從未吃過的美膳,忍不住便動手吃起來。
那幾名被帶出去的孕婦怎麼樣了?為何她和另外兩位會被留下?論美貌,另外兩位孕婦並不出色,有一位還頗為肥胖且滿臉痘疤。
看來那男子注重的不是美貌。
那他要的是什麼?
彩衣的肚裏有東西頓了一下,是嬰兒在踢,近來她常常能感覺到,肚裏的小生命越來越活潑,彷彿巴不得趕緊出來似的。
彩衣感到背脊一陣沁涼。
莫非他要的是孩子?
是出生的孩子?抑或未出生的孩子?
不管怎樣,她只有兩條路走:逃出去,或自己尋死。
任人擺佈,從來不是她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