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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濕的新橋料亭『金田中』的庭園,從灌木叢間的石燈籠綻放出霧濛濛的淡淡光線。萬俵大介和女婿美馬中坐在宴客廳的外廊,邊等待永田大藏大臣的到來,邊喝著料亭送來的抹茶,欣賞著幽靜庭園的風景,但是心裡不斷思索著要跟永田大臣討論的內容。
『中,你真不知道第三銀行瀨川副頭取跟田淵幹事長之間的關係密切?』萬俵觀察著美馬的臉色。
正看著庭石的美馬,露出猝不及防的表情說:『並非全然不知情,只是……』
『只是怎麼樣?這個重大消息與第三銀行的體質息息相關,你明知我把第三銀行當成了合併對象,為什麼不告訴我?你當我女婿這麼久了,告訴我這個消息的人,卻是跟我締結姻親關係不到半年的安田太左衛門,我很難接受這樣的事情。』
『什麼嘛,您這麼說,好像是我明明曉得,卻故意裝作不知道,我還以為您斷然排除我建議的平和銀行,執意選擇第三銀行,是已經知道瀨川副頭取那件事呢!現在聽您這麼說,我真的很意外。』他用帶著鼻音的聲音抗辯。
『難得你會編出這麼爛的藉口,本行怎麼可能跟背後有田淵幹事長撐腰的銀行合併呢?這種事你最清楚不過了吧?』
『我是以為您會跟永田大臣商量,想出除去瀨川副頭取的辦法……』美馬薄薄的嘴唇一角露出不經意的笑容。『岳父,老實說,瀨川副頭取和田淵幹事長之間的勾結,早已寫在永田大臣的田淵攻略資料中,一直是極機密,所以我不能隨便說出來。現在我告訴您了,應該可以解除您對我的懷疑,稍後您跟永田大臣對談時也可以用來暗示他,您覺得呢?』話中有故弄玄虛的味道。此時的他,像女人般柔軟的身段中,帶著令人震撼的冷漠。
『這樣啊,可見這個問題相當嚴重,那麼永田大臣……』
萬俵還沒說完,紙門就嘎啦嘎啦拉開來,永田大藏大臣進來了。
『是大臣啊,感謝您百忙中抽空來……』萬俵必恭必敬地迎接。
永田大臣背對著壁龕坐下,說:『哪裡,國會對策委員會延遲了,不好意思。』
他先為遲到了三十分鐘致歉,然後隔著和式矮桌跟萬俵面對面坐下來。他站著時,身材矮小,骨瘦如柴,皮膚黝黑,完全沒有一國大藏大臣的風采,但是面對面坐著時,威嚴卻絕不輸給個子高大、相貌端正的萬俵,而且三白眼更增添了幾分犀利感。他看著陪坐在末座的美馬說:『你今天也來了啊。』
是的,我岳父要我偶爾也跟他一起來問候您,所以我才跟著來,但局裡還有個會議要從九點半開到深夜,所以我很快就要失陪了。』美馬兩手擺在膝上,敬畏地說。
『我們經常碰面,沒必要這麼正式來問候我吧?』
永田用濕巾擦著臉,說得毫不客氣,美馬更加惶恐地端正了姿勢。那種敬畏的態度與平常的美馬判若兩人,可見侍奉派閥老闆,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五個梳著日本髮髻的藝妓掀起裙襬走了過來,外廊頓時亮麗了起來。萬俵拿起酒壺,先替永田大臣斟了杯酒。
『先來喝一杯吧。』
永田一口氣喝乾,也回斟給萬俵,接著由藝妓們斟酒。
『大臣,上個月,我拜讀了《東洋經濟報》〈我的自傳〉系列的半生記,看得津津有味呢,尤其是與故池山總理的經濟政策相牴觸而下野,貫徹自我主張的回憶,因為那段時間我和美馬常常去拜訪您,所以感觸特別深。』萬俵感慨萬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