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預算室總是彌漫著一股緊繃的氣氛。這裡是掌管國民航空年度收支、編列下一年度預算的中樞部門。經過精挑細選的十名菁英正在寬敞的辦公室裡工作。由於室長是從大藏省空降而來的,因此公司裡也有人將預算室戲稱為『國民航空大藏省』。不同於總公司內的其他部門,這裡幾乎夜夜到九點、十點都還是燈火通明。因此即使是為了代表工會參加談判,恩地元還是不好意思離開工作崗位太久。
恩地元負責的是公司收入的預估工作,因此必須預測今後乘客人數及貨物量將會增加多少,並將之換算成收入,性質與大藏省主稅局的業務範圍頗相似。他必須以電子計算機算出從法務省入境管理局取得的出國人數、通關貨物,以及從國內各分公司及營業所傳來的數字和郵政省航空郵件的各種統計。起初操作得還很生澀,最近終於開始上手了。
八點一過,忙完當天工作的同事們陸續離開,僅剩三個人捲起袖子繼續工作。
恩地元從小就常跟著愛爬山的父親登山,大學時代又接受過登山社的磨練,因此對自己的體能頗有自信,但像今天這樣首度參加從午餐時間一直進行到三點半的談判,結束後又得回來忙預算室的工作,實在讓他有點吃不消。
這時背後有人喊了恩地元一聲,回頭一看,原來是前任工會委員長八馬。他卸任以後,並沒有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而是升為勞務部的課長助理。雖然他個頭小,但體格還頗壯碩,一對細長的眼睛也是炯炯有神。
『已經八點半了,我們去吃頓飯吧。』他以完全不忌諱其他加班者的嘹喨聲音說道。
『對不起,我還沒忙完今天必須結束的工作。』
『有什麼關係?我可是有要事得和你談談呢。』
『那麼,就到隔壁的會議室談吧。』
恩地元推開門。乏人整理的會議室裡,菸蒂堆積如山的菸灰缸及茶杯都還留在桌上。
『這裡有點髒,還請多多包涵。』
恩地元將茶杯推到一角,請八馬就座,但八馬並沒有坐下。
『為什麼要挑這種地方?我都說要請你喝一杯了。你還真是不通情理。』
他的視線朝窗外的霓虹街燈游移,語帶不悅地說道。
『請問您所謂的要事是?』
恩地元催促道,八馬才一屁股坐上了椅子。
『喂,你在今天的談判裡搞了什麼鬼?害我被勞務部長找去,大罵為什麼推薦你這種傢伙接任委員長?聽說你當時滿嘴工會、工會的,難道連「有公司才有工會」這道理也不懂?而且竟然還敢提出那種膽大妄為的要求。』
『八馬先生,您也知道工會的要求是經過各部門研商、代表總會、全國大會所整理出來的,怎麼能說是膽大妄為呢?』
『你應該知道嘛,只需要揣摩公司的意思,適度地蒙混過去就行了呀。你現在搞成這樣,不僅讓我丟了面子,還被責罵當初為何推薦你接任!』八馬語氣粗暴地責備道。
『您所說的推薦,當初我也曾一再婉拒,是您未經我同意就擅自將我的名字貼在公告欄上,造成既成事實的呀。強迫我當上委員長的,不就是八馬先生您嗎?』
『聽你這口氣,好像在抱怨我讓你處理工會事務,妨礙到了你的職務;這麼想可就大錯特錯了哦。很多人都是當上了委員長後,把工會當跳板而獲得榮升的。現在的勞務部長、人事部長、紐約分公司總經理全都是這麼過來的呀。』
『八馬先生是指,您也是這麼從業務員升任為勞務部課長助理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跟我不一樣,是東都大學畢業,又是預算室的人,在公司裡一定會飛黃騰達的。只要當好工會委員長,前途保證一片光明,我可是以一個前輩的身分在教你道理。』八馬以拉攏他的口吻說道。
『謝謝您的好意,但容我明確地告訴您,我可沒答應過您要當個御用工會的委員長。』恩地元義正詞嚴地說道。
『什麼叫御用工會?未免也太侮辱人了吧!再怎麼說,我在公司裡的資歷也比你老呀!』
『我要當個肩負三千名工會成員期望的委員長。』
『你的意思是,不想聽我的勸,要繼續蠻幹下去?』
八馬臉色驟變。看來繼續談下去已經沒有意義了,恩地元只能默默不語地凝視著八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