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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岡市民體育館前擠滿了罹難者家屬、媒體和國民航空的工作人員。
體育館入口拉起了黑幕,除了驗屍的警官、當地醫師公會與護士等相關人員外,所有人都不得入內。
為了預防外人拍攝,所有的窗戶都用黑色窗簾遮了起來,十幾盞強燈照在地板上。由於現場沒有冷氣設備,室溫很快就飆到了將近四十度。
上午十點十分,第一具棺材搬進了體育館東側入口,館內頓時一片肅穆。
屍體首先由群馬縣警察進行記錄,棺材立刻被搬到用夾板隔開的正面後方的驗屍處。地面上鋪了二十二塊厚質綠色塑膠布,以便可以同時對二十二具屍體展開驗屍工作。警官打開運來的棺材蓋,把裹著毛毯的屍體放在塑膠布上。
默禱後,由兩名醫師、三名護士和五名警官組成一個團隊,展開驗屍工作。
第一具屍體被飛機上的安全帶切斷了下半身,只剩下上半身,頭部還勉強連在身體上。屍體渾身都是血、泥巴和油污。護士俐落地脫下黏在屍體上半身、被撕成碎片的白襯衫,把身體擦乾淨。水桶裡的水一下子就混濁了。在此期間,警方的鑑識人員拍攝著屍體的正面、側面、背面和撕碎的襯衫。醫生戴上橡膠手套,檢查著屍體的損傷程度。
『男性屍體,頭部損傷、胸部損壞,無下半身。』
醫生首先描述了外表特徵的情況。屍體的前額至上顎消失,肋骨幾乎全部折斷,上半身的內臟都露了出來。由於頭部缺損,下半身不見了,只能用推測的方式記錄下身長。由於鎖骨骨折,也無法正確測量肩膀的寬度。
醫生繼續仔細地檢查了外傷、燙傷和骨折的部位,儘可能採指紋。醫生在脖子上圍著毛巾,以防汗水流下來,但汗水仍然不停地滴了下來,根本沒有時間擦拭。在一旁協助的護士和鑑識課人員整個背上都是汗。驗完一具屍體,記錄下驗屍報告,差不多需要一個半小時。
室內充滿汗水、線香和消毒水的味道,彌漫著一股異樣的臭味。
屍體接二連三地搬了進來,二十二張塑膠布很快被佔滿了。
有些屍體只剩下半身;有些身穿西裝的屍體,頭被壓扁了,腦漿噴了出來;有些全身都被壓傷了,一抬起來,身體就軟了下去,內臟都從腹部流出來。最令人感傷的,就是全身只有挫傷的兒童屍體,好像隨時都會坐起來露出笑容。鑑識課人員語帶哽咽地說:『我兒子的年紀和他差不多……』然後就再也說不下去了,按著相機快門的手也停了下來。護士們含著淚水幫小男孩清洗身體,仔細為他梳理頭髮。
正午過後,超過五百人投入作業,館內響起一陣陣難以形容的嘈雜,充滿如地鳴般的聲音。
一些緊急召來的年輕醫生沒有做好心理準備就投入驗屍工作,有人開始嘔吐,甚至癱坐地上。
驗屍工作告一段落後,工作人員們輪流外出休息。雖然戶外是酷暑的豔陽,但無論醫生還是護士都躺在草地上,好像已經好幾天沒有呼吸新鮮空氣了。
經過五個小時後,第一階段的混亂和嘈雜暫時平靜下來。病歷記載和驗屍單的格式也獲得了統一。只要頭部還剩下一小塊,就稱為『完整遺體』;沒有頭部的稱為『離斷遺體』。如果離斷遺體是由複數屍體混合在一起時,就先照X光,區分為『分離遺體』。第一天所驗的屍體都是從發現四名生還者的機體後方運出來的,因此,大部分都是即使手腳殘缺,頭部仍然連在身體上的『完整遺體』。護士小組則負責為這些遺體整理遺容的工作。
即使頭部還在,如果顏面已經缺損,護士們就用脫脂棉和三角巾做出臉的形狀,把三角巾仔細地縫在所剩不多的頸上;如果屍體的身體嚴重毀損,就放在硬紙板上,用白色床單包起,將肩膀和胸部墊滿後,做出領子的形狀,用紗布綁緊,再蓋上白布,使遺體看起來有完整的外觀。
護士們身上穿的不是白色護士服,而是有日本紅十字會標誌的卡其色上衣和長褲的工作服,是曾經有過救難經驗的團隊。
遺體經過遺容整理後,放入棺材中,標上遺體號碼。這只是在家屬確認前所編的號碼,棺材上貼著記錄了驗屍單、身體特徵及遺物的單子。在驗屍單上的姓名欄內留著空白,年齡也只是大致推算出來的年紀。只有能夠判斷性別時,才會寫上男或女。
棺材被移到與驗屍處只有一板之隔的遺體安置所,供奉著白色菊花,等待面對家屬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