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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在路跑訓練的回程途中,他完全不看風景,竭盡全力奔跑。衝上最後的上坡道時,全身大汗淋漓,連腳底也好像泡在汗水中。離職三年期間累積了如同柴油般的鬱悶從身體深處冒了出來,隨著大量汗液一起排泄。那和少年時代明快的爽快感有所不同,而是帶給洪治一種複雜的、略微虛脫的舒服感覺。
回到家後立刻淋浴,在一樓的起居室看正午新聞報導,把豆漿倒進玉米片送進肚子後,在盥洗室吹乾頭髮後,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把只有午睡時使用的鬧鐘調到三點,鑽進了被窩。像往常一樣,隱約的疲勞感可以帶來舒服的睡意。
雖然人生的前程未卜,前途茫茫,但必須活在當下──三天前看的小說中有這麼一句話,洪治覺得這句話給了他不少啟發。寧靜的冬日午後,能夠不必對任何人有所顧忌,不需要為任何事做準備,陶醉於在溫暖被子裡沉睡的快樂,的確是自己放棄對未來期待和穩定生活獲得的回報。任何人都無法魚與熊掌兼得,即使是此刻微不足道的小憩,也是用相當的犧牲和心理準備換來的。所以,此刻的睡意也許是過去的洪治送給目前這一剎那的洪治不可取代的禮物。
洪治閉上眼睛,重重地吁了一口氣。
這就是我每天兩個半小時的充實,他想道。
醒來時,房間內一片昏暗。
洪治從床上跳了起來,走到桌子旁,抓起鬧鐘。
果然不出所料,鬧鐘顯示已經五點多了。鬧鐘的設定並沒有解除,這代表他連續睡了四個半小時,連鬧鐘吵鬧的鈴聲都沒有聽到。
最近老是發生這種情況。
包括和曜子的關係在內,這三年半碌碌無為的生活似乎讓自己未來的路越來越窄,也讓自己越來越墮落。如今的自己也許比螻蟻更不如,只能勉強算是螻蟻的呼吸吧。
洪治在九九年八月辭職時暗自下定決心,至少在未來的五年不工作。
他決定「等候」五年。
五年期間,任何人都會遇到一、兩次機會,更何況他已經完成了學生時代的目標,有在大企業工作的經驗,這一次他打算在找到非要活下去,或是只能活下去這種迫切的理由後才開始工作。
所以,他暗自發誓,五年之內不找工作。
然而,眼下進入第四年時,卻希望自己可以變成吸血鬼,實在是太不堪了。直到去年,才終於意識到這一次和學生時代的情況不同。當初回到埼玉,租了一間房租四萬五千圓的國宅套房,勉強獨立的生活期間,並沒有這種走投無路的感覺。前年年底動了手術,不得不搬回老家後,才開始厭惡一味的等候的自己。因為健康原因辭去原本每個月工作十天的計時工作可能也是失策之舉,去年秋天時,存款終於只剩不到一百萬圓這件事也有很大的影響。
到頭來,我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幹什麼,就像戰場上的士兵、布希、海珊、AV女優、松本這些因為極度的慾望、忙碌和疲勞,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方式運用時間的人一樣,我也因為極度的無慾、空閒和放鬆,失去了對時間應有的感覺。
在片刻之間倏地漆黑一片的房間內,洪治這麼想道。他緩緩地站起身,打開天花板上的頂燈。
真是無可救藥了……
他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