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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的人對座位上的另一個傢伙點了點頭,接著對方就拖開自己的椅子,起身往廚房去。經過漫長的一分鐘之後,他帶了一個穿著髒圍裙的男人回來。穿圍裙的男人用一條抹布擦了擦手,看起來並不特別擔心或困擾。他走到李奇的桌子邊,開口說:「我要你離開我的餐廳。」
「為什麼?」李奇問。
「我不需要解釋。」
「你是老闆?」
「對,我是。」
李奇說:「等我喝完一杯咖啡就走。」
「你現在就要離開。」
「黑咖啡,不加糖。」
「我不想惹麻煩。」
「你已經惹上麻煩了。如果喝到一杯咖啡,我就會走出這裡。要是沒喝到咖啡,這些傢伙會試著把我趕出去,而你接下來一整天都會忙著清理地板上的血跡,明天一整天還得去買新桌椅。」
穿圍裙的男人沒說話。
李奇說:「黑咖啡,不加糖。」
穿圍裙的男人靜靜站了好一段時間,然後才回頭往廚房去。一分鐘後,女侍用碟子端著一個杯子出來了。她拿著東西穿過室內,放在李奇的面前,力道重到讓杯子裡的液體濺到了碟子上。
「慢用。」她說。
李奇拿起杯子,用袖子擦乾淨底部。他把杯子放在桌面上,將碟子裡的液體倒回去,再把杯子放回碟子上,仔細擺好。最後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不賴,他心想。味道有點淡,不過本質上還算是像樣的產品。比大部分的餐館還棒,比多數的連鎖店還差。正好介於中間。杯子是瓷器,杯口的形狀很怪異,大概有八分之三吋厚。這讓咖啡太快涼掉了。雖然李奇並不是講究使用高級瓷器的人,不過他相信任何一種容器都應該要能和裝在裡頭的飲料好好搭配。
那四個人還是聚集在附近。現在有兩個人坐著,另外兩個站著。李奇不理會他們,自顧自喝著,一開始喝的速度很慢,後來逐漸加快,因為咖啡變涼了。他喝光後,就把杯子放回碟子上。他推開杯組,動作緩慢謹慎,一直推到了桌面正中央。接著他迅速移動左手,伸進口袋。對方四個人都嚇了一跳。李奇拿出一張一元美鈔,拉平之後再壓到碟子下方。
「走吧。」他說。
站在桌子前端的人讓開路,李奇推開椅子站了起來,店裡十一位客人都看著他的動作。他俐落地將椅子推回原位,然後繞過桌子前端,往門口的方向去。他感覺到那四個人都跟在後面。他聽見他們的靴子踩在瓷磚上的聲音。他們排成一條線,穿越桌子之間的路,經過櫃台跟那塊牌子。店內沉默無聲。
李奇推開門,走到外面街上。空氣很涼,不過太陽出來了。人行道是混凝土路面,由五乘五的方塊鋪成。這些方塊之間由一吋寬的伸縮縫隔開。縫隙內填滿了黑色的化合物。
李奇向左轉,走了四步,直到遠離那部停著的貨卡車,然後才停下來回過身,午後陽光也從他的後方照射過來。對方四個人在他面前排好陣式,陽光刺進他們的眼睛。剛才站在桌子前端的傢伙說:「現在你得離開了。」
李奇說:「我已經離開了。」
「離開這個鎮。」
李奇沒說話。
對方說:「左轉,再走四個街區就是緬街。等你到那裡的時候,就向左或向右轉,往西方或東方去。我們不在乎你要去哪個方向。繼續走就是了。」
李奇問:「你們在這裡還會做那種事?」
「什麼事?」
「把人趕出鎮上。」
「那當然。」
「能告訴我這麼做的原因嗎?」
「我們不需要告訴你原因。」
李奇說:「我才剛到這裡。」
「所以呢?」
「所以我要留下來。」
排在最後的那個人把袖子推到手肘上方,然後往前走了一步。鼻子斷了,牙齒也少了幾顆。李奇看了那個傢伙的手腕一眼。一個人的實際力量,只能從手腕的寬度看得出來。這個人的手腕比長莖玫瑰粗,比二乘四吋的尺寸還細。厚度比較接近二乘四吋而不是玫瑰。
李奇說:「你們找錯人了。」
從剛才到現在一直負責發言的人說:「你這麼覺得?」
李奇點點頭。「我必須警告你們。很久很久以前,我答應過我母親。她說我得給對方離開的機會。」
「你是媽媽的乖孩子?」
「她喜歡公平競爭。」
「我們有四個人。你只有一個。」
李奇的雙手放在身體側面,很放鬆,稍微捲曲著。他的雙腳張開,穩穩地站在地上。透過鞋底,他感覺得到堅硬的混凝土地面。地面有紋理。十年前,這塊地面在乾燥之前,曾經被一根長掃帚刷過。他用左手手指握住手心,然後非常緩慢地舉起手。他把手舉到跟肩膀同高,手心朝外。對方四個人都盯著看。他們看著他閉合的手指,以為裡頭藏著什麼東西。能有什麼?他突然張開手指。什麼也沒有。就在這一瞬間,他往側面移動,像抽筋一樣迅速抬起右拳,剛才上前一步的那個人,下巴就這樣吃了一記強力的上鉤拳。由於對方鼻子斷了,所以只能用嘴巴呼吸,而這記猛烈的衝擊讓他的下巴突然闔上,整個人也被抬離地面,直直地往後倒在地上。就像一隻剪斷了線的木偶。他還沒到半空中就已經失去意識了。
「現在你們只剩三個人了。」李奇說:「我還是一個人。」
他們不算是外行人。這些人應變能力不錯,反應也很快。他們往後跳開,圍成一個很寬的半圓形防守陣形,然後彎著腰,握起了拳頭。
李奇說:「你們還有離開的機會。」
負責發言的傢伙說:「我可不這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