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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人擁有一雙眼,能夠冷冷觀察困在蜘蛛網上的昆蟲,那麼這名男子就是擁有這種天分。 任職於本廳調查第一課暴力犯罪調查組的寺尾貢,隔著雙面鏡,仔細觀察喜多的一舉一動。近乎病態的蒼白臉龐、寬大又凸起的額頭、堅挺的鼻梁彷彿用直尺畫出一直線。瘦小的肩膀透露出他體弱多病的孩童時代,更是凸顯他冷血的五官,造就他不容易親近的形象。
薄嘴唇所吐出的冰冷台詞也不輸他的容貌。
『看來是個聽話的男子。』
『是嗎?……』
一名巨漢在一旁狐疑地傾頭問道,他就是署長後閑。昨晚和記者們喝到很晚,根本沒好好睡一覺。原本福福泰泰的臉更顯得臃腫,思考也不時喊停。加上他一路走來都在交通單位,不懂調查執行過程,因此完全無法體會寺尾憑什麼說喜多是『聽話的男子』。鏡面那頭的喜多,身材瘦長、臉頰凹陷,給人有稜有角的印象。單眼皮的細長雙眼,匯聚了疑惑與憤怒的色彩,緊閉的雙唇也有種不容侵犯的嚴肅氣息。在後閑眼裡,他是個十分叛逆且難搞的對象。
『寺尾──總之拜託你了。我們真的沒剩多少時間了。』
說完,後閑立刻後悔自己的態度過於卑微了。對方比自己小上一輪。說到階級,警視和警部補更有兩階級的差距。然而,警察的組織在『培育專職』的號令下,拚命培植只懂交通、不懂辦案的幹部,卻在某部分嘲笑這些人。面對寺尾這一類刑警時,後閑會清楚感覺到這種想法絕不單是他個人的妄想。
時澤和寺尾同樣長年待在辦案單位,卻對本廳懷有強烈自卑感。清晨接獲不知是縱火還是煙蒂造成的火災,他前往火災現場後就不再現身了。看來他已斷定這是縱火,企圖擴大案件。消防單位向來就喜歡選擇不在防火意識教育範疇內的縱火案件,時澤勢必乘機留在現場,不打算回警署。 ──這傢伙竟然臨陣脫逃。
後閑不只不滿外人的寺尾,就連自家人的時澤也令他不悅,而另一方面他更在意時間。 寺尾一動也不動,繼續觀察他的蜘蛛網。或許他在觀察的過程中,思索偵訊的程序。後閑對這方面的直覺也是一竅不通,只能像個熱鍋上的螞蟻,焦躁不安。
『寺尾──』後閑羞愧於自己在懇求對方。
『可不可以開始進行了呢?』
『……』
『沒時間了。一分一秒都很珍貴。』
『誰曉得會變怎樣呢……』
寺尾賣了個關子,不理會後閑的擔憂,以緩慢的步伐離開雙面鏡的小房間。
陽光總算從窗戶灑進刑事課的房間裡。
大房間裡,超過二十名刑警或內勤人員早已進入備戰狀態。這裡沒有早上的清爽氣息,只有辦案初期特有的緊張感包圍了整個房內。男人們徹夜未眠,臉龐略顯憔悴,但眼神中卻帶有充滿野心的光芒,所有人忙碌工作,腦中只有逮捕兇手的畫面。逆光的光線凸顯了雨水般灑下的微小塵埃,以及他們粗糙的鬍碴,幾個鬍碴臉發現寺尾進入偵訊室,立刻換上嚴肅的表情。
寺尾毫不猶豫地推開一號偵訊室的門。被喜多怒斥為『木頭』的兩名刑警挺直身子敬禮。寺尾瞄了房間的角落。脫離鏡面的隔離,活生生的喜多彷彿突然恢復了野性,放聲怒吼。
『是你嗎?──是你囉!是你叫我到這兒!趕快說重點吧!』
『請別激動。我現在就來為您說明。麻煩請先坐下吧。』
寺尾以不像刑警的溫和口吻要喜多坐下。他一改在隔壁房裡的冷血態度,眼角更是浮現微微笑意。這麼一來,令人恐懼的蒼白臉龐或凸起的額頭,都只是個膽怯懦弱男子獨有的外觀。 喜多不了解對方的真面目,繼續怒吼。
『我到底做了什麼?喂!說話呀!你們實在是──』
就在他揮起拳頭的時候,偵訊室的門輕輕開啟,一名身穿制服的年輕女警進來了。她對寺尾行禮後,以文靜的步伐走向角落的辦公桌,然後將布袋放在桌上,從中取出一疊紙和筆,接著靜悄悄地坐在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