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那個人看起來好像縮著身子,抬頭看天色。
『他好像遇到麻煩了。』
『好像。』
『船老大,不好意思,妳可以送我回家嗎?』
『……守屋。』
太刀洗一副受不了的樣子看著我。
『你很愛管間事哦。你那把傘不便宜吧?』
她在剎那間便看穿了我想做的事。這種事經常發生,所以我並不吃驚。
『不會啊,很便宜,特價品。』
我露出苦笑,加了一句:
『這只是小小的親切。』
太刀洗並沒有說你這是大大的雞婆。
我們過了橋,直接走近那個人。
看來,那是個女人。黑眼、黑髮,輪廓略深,所謂『白人』的特徵並不怎麼明顯。臉型有點瘦長,鼻梁高挺,大大的眼睛上有兩道又黑又粗的眉毛。整體而言,給人一種稚氣未脫的感覺。臉上雖露出倦容,也帶著旅途征塵,但五官清秀,感覺可愛多於美麗,而且她的眼睛流露出一種難以形容的堅強。原本望著天空的臉,朝向逐漸靠近的我們。
太刀洗也跟在我身後走過來。那個人感覺有點警戒,似乎對我們有所提防。為了要讓對方安心,我堆出笑容。在雨中嘴唇明明不可能乾渴,我卻在嘴裡舐了舐,以從來沒有實際派過用場的考試用英語問:
『May I help you?』
我自己也覺得發音還不賴。
但是,對方仍然是一臉的警戒與困惑,沒有回答。我再靠近一步,她的右手便向後拉,像是左手準備出拳般擺好架式,一副要動手就放馬過來吧的樣子。她顯然是誤會了。於是我換另一種說法再試一次:
『Are you in trouble?』
還是完全不通。對方似乎不知如何反應,她疑惑地說:
『ko ste Vi?』
『唔……Do you need any help? What’s the matter?』
我比手畫腳,一個勁兒問她是不是有困難。我好像在無意間揮了傘,雨水噴到太刀洗。她皺起眉頭,把應該是被我噴到肩上的雨水拍掉,輕輕嘆了一口氣。
『看樣子沒有用。』
一說完,女孩的視線便轉向她。也許是我自己的錯覺吧,但她的警戒之色似乎沖淡了。還是同性比較令人安心嗎?我心裡這麼想的時候,太刀洗插身到我前面,不改她一貫冷漠的態度,說:
『……傘借妳吧?』
話聲才落,女孩的表情便鬆懈下來,低頭行禮。聲音帶著一點鼻音:
『謝謝。如果可以的話,就麻煩了。遇到會說日文的人,真是太好了。』
……簡直是詐欺嘛!太刀洗轉頭面向茫然的我,臉上是強忍住笑意的奇特表情。
『以為外國人一定會說英文很武斷,然而以為外國人不會說日文也很武斷。不過,我不會怪你的。』
這麼說,太刀洗一看到那女孩聽見『看樣子沒有用』的反應,便判斷她懂日文了。可是!這也太過分了!
她笑了,可見她一定也聽得懂太刀洗的話。
『你也會說日文吧?』
我連珠炮地說,幾乎形同遷怒:
『當然。應該是說,我只會日文。我的英文很破。』
『我不懂英文。』
『日文倒是滿好的。』
『哪裡,還差得遠呢。』
回答之後,她又對我們笑。笑起來年紀似乎小了兩、三歲,活潑取代了堅強。在鬱悶的春雨中,這樣的表情令人心情為之放鬆。話自然而然地脫口而出。
『妳來自哪個國家?』
『來自?』
啊啊,呃──。
『妳是從哪個國家來的?』
她點了點頭,好像聽懂了,但不知為何,頓了一下才回答。
『Jugoslavija。』
『Jugo什麼?』
太刀洗插進來。
『Jugoslavija,對不對?』
『Da. Socijalistika Federativna Republika Jugoslavija.』
是個沒聽過的國家。不對,有聽過。長這麼大,沒聽過的國家實在也沒幾個。但是,這國家到底在哪裡啊?
『船老大,妳知道啊?』
憑太刀洗的程度,想上哪個大學、哪個科系都沒問題。但是,她給我的回答卻很含糊。
『要看你所謂知道的程度。』
『妳知道那在哪裡嗎?』
『……東歐。』
『東歐?芬蘭?』
『那是北歐。我想是在保加利亞那一帶。』
腦海裡浮現了地圖。從西邊的伊伯利亞半島開始,葡萄牙、西班牙,跨越庇里牛斯山脈之後是法國、比利時、荷蘭、德國、瑞士,南邊有義大利、義大利附近的小國,往東是奧地利、波蘭。再往東則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