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試閱
2
擔任南美希風心臟移植手術的主治醫生羅納德.其德瑞吉從小在靠近加拿大的蒙大拿長大,老家至今仍然維持得很好,他每年都會休兩次長假回老家。
美希風配合他的休假期間來到美國,所以也受邀來此地同遊。等其德瑞吉為美希風做完定期健診後就開始休假。
美希風告訴主治醫生,之前心臟無法承受太大的負擔時,只能利用幻想享受旅行的樂趣。看旅遊書上的照片感受四季;看著列車時間表想像月台上的雜沓;有時會想像飛機的滑行。如今,可以實際前往海外各地,這令他感到欣喜萬分,也希望可以去更多國家。
你給我的不只是心臟,還有翅膀。聽到美希風這麼說,其德瑞吉感到無比欣慰。
其德瑞吉開著車,兩人從草原前往丘陵地區。那是一輛四輪驅動的敞篷車,乾爽溫暖的風還來不及好好打聲招呼就吹向他們身後。
其德瑞吉問起日本天氣的事,美希風回答說,日本除了北國以外,各地在九月初都還很悶熱。
早秋時分,這一帶已經像往年一樣氣候宜人。聳立在遠處的小落磯山山頂積著白雪,帶來視覺上的涼意,而來自密蘇里河和加拿大的涼風在上空吹過。
樹木和青草的綠色漸漸消失,放眼望去,幾乎都是一片黃土。
蜿蜒在小山山麓的小路幾乎沒有鋪整,甚至不知道會通往何處。聽其德瑞吉說,很少有人會走通往群山另一側的路。在一片乏味的景色中,有好幾輛車停在那裡,似乎在點綴這條荒涼的路,警長的車子也在其中。
警長的助理用力向他們揮手,其德瑞吉把車子停了下來。
「醫生,你的車子也沒辦法開進去,」戴著帽子的警長助理滿頭大汗地說:「只能走路過去。」
「要走多久?」
「差不多二十分鐘左右。」
「南,那你怎麼辦?」其德瑞吉笑著問副駕駛座上的年輕人,「要在這裡等我嗎?」
美希風已經伸手打開車門。
「不,我剛好可以測試一下你幫我裝的心臟。」
「搞不好是我的心臟受不了。」
路旁豎了一塊標示牌。長和寬分別為兩公尺和一點五公尺的薄鐵板牌子顯得乏善可陳,兩側的支撐木柱卻刻著像圖騰柱般複雜的雕刻。
浮雕上刻著大大的「北方丘陵.唐塞德家所有」,牌子上寫著:「禁止進入」,但看不清楚詳細的內容。因為標示牌的鐵牌上已經貼了龍氏不動產的單子。
「以前這一帶的土地都是基斯.唐塞德的。」
其德瑞吉對看著標示牌的美希風說道。
「基斯三年前失蹤了,他兒子對這一大片土地沒有興趣,也不擅長處理稅務問題,所以開始賣地。」
他們在警長助理的帶領下走上山路。這一帶是一片荒山,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岩石。
警長助理沿途告訴他們發現白骨時的情況。土地開發業者的人,也就是負責土質勘驗的技術團隊,發現了這具神秘的白骨屍體。龍氏不動產在一個月前買下「北方丘陵」一帶後,為了有效利用土地,開始由這個五名成員組成的團隊詳細調查礦物資源和土質情況。
今天早上九點左右,他們在試挖的地面下發現了人骨。柏納姆警長立刻趕到現場,繼續往下挖後,赫然發現了和人骨合為一體的馬骨。挖掘出像希臘神話中的半人馬幻獸──半人馬神屍骨的消息在鎮上不脛而走,正午之前,這個消息也傳到其德瑞吉和美希風的耳裡。
他們流著汗,在偏離山路的地方走了好一會兒,終於來到雜草叢生的泥坡前。
這個坡度大約三十度左右的斜坡是小山的一部分,上下都是一大片斜坡。差不多有十個男人聚集在地形稍微平坦的一個地方。
警長發現美希風他們的身影,用沙啞的聲音打招呼說:
「嗨!醫生,你辛苦了!」
「羅絲夫人身體不好,我沒有帶她過來。」
其德瑞吉告訴美希風,羅絲是基斯.唐塞德的母親。雖然她丈夫很早就去世了,但大家仍然充滿敬意地稱邁入古稀之年的羅絲為羅絲夫人。
「她以前雖然是這裡的地主,但不需要讓她看到這些吧。」
警長晃著粗脖子,點頭表示同意。
「我和約翰聯絡了,他可能晚一點才會過來。」
約翰是基斯的獨生子,目前在地方報社擔任記者。從對他直呼其名這一點來看,顯然大家對他缺乏像對待羅絲夫人的那份尊敬。
美希風聽著他們的談話,看到洞穴附近有一名牧師。
有點年紀的牧師把十字架放在額頭,將手上小瓶子裡的液體倒在洞穴中。瓶子裡裝的應該是聖水吧。他正神情肅穆地祈禱著,試圖淨化洞穴底部的東西,似乎對異形和異端的事物充滿抗拒和恐懼。
攝影師動作俐落地找到最佳位置捕捉牧師的身影,亮起閃光燈。另外還有三個手拿筆記本的人,看起來像是當地報社記者,其他幾個人是土地開發業者的技術人員。
「羅倫牧師,打擾了。」
其德瑞吉走了過來,低頭看著洞穴。
美希風也將目光移向那裡。
洞穴的直徑為兩公尺半,深約一公尺半。半人馬的屍體躺在那裡。是骨頭……人和馬的……
接近地面上半部的泥土已經被清除了,所以,半人馬骨只剩下一半還埋在土裡。馬的後腿還沒有挖出來。
半人馬的頭傾向斜坡下方,露出左側的身體。沾到泥土的淡褐色骨骸宛如枯枝……人的頭蓋骨在泥土下用它圓形的洞穴看著外面。肩膀和腕骨、肋骨……以及脊椎骨……然後和馬骨的脖子連在一起。馬骨沒有頭,四條腿的馬身上方冒出人的上半身。
基德瑞吉發出一聲輕嘆,小心翼翼地走向洞底。
所有人的視線都注視著醫生的一舉一動。
他彎腿蹲了下來,戴著手套的手輕輕摸著頭蓋骨。
「沒錯……」
他甚至沒有從皮包裡拿出放大鏡和用來聽骨頭聲音的小錘子。顯然根本沒這個必要。
「是真的……」
他用低沉的聲音宣佈。
「馬骨也是。」
馬的健壯肋骨形成半圓形的籠子,令人聯想到人類的大腿骨。特徵明顯的肩胛骨,前側是頸椎根部,連結著人類上半身的脊椎。
其德瑞吉首先開始檢驗人體的白骨。他特別仔細觀察了頭蓋骨,由於已經完全從泥土中挖了出來,所以他時而拿起左腕骨,時而仔細檢查指尖。
「是男人,差不多四十歲到六十歲之間。」
人的白骨上纏繞著殘破不堪的布。
「埋進土裡差不多三、四年了……」
「有沒有外傷?」美希風問。
他重新觀察白骨後回答:
「在肉眼所及的範圍,並沒有外傷。」
這個年輕人是誰?警長向美希風投以狐疑的眼神,在他開口之前,美希風對其德瑞吉說:
「所以,是棄屍事件囉?」
「沒錯。警長,這是貨真價實的人骨,是刑案,必須立刻向上報告這起重大刑案。」
美希風伸手把其德瑞吉從洞穴裡拉了出來,在他耳邊輕聲說:
「基斯.唐塞德不也是在三年前失蹤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