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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WED 19：22 城堡裡
補習班下課後，我往城堡走去。
城堡前的大馬路上，跟平常一樣停著一輛黑色休旅車，駕駛座上正在看工作情報誌的高個兒是二階堂卓也。只要創也人在城堡裡，卓也就會在車上待命。
卓也是龍王集團的職員，也是創也的保鑣（……真令人感嘆），不過其實卓也想去托兒所當幼教老師，所以直到現在都還在看工作情報誌。然而，他並不是個怠忽職守的保鑣。
『妨礙到我工作的人，我誰都不原諒』──始終秉持著這個信念的卓也，不管對方是警察或是電視台的警衛，凡是妨礙到他工作的人，他絕不輕言放過。
我停在卓也的車旁，不一會兒，卓也便察覺到我的存在，抬頭看著我。即使坐在車內看工作情報誌，他依然注意著外面的一舉一動。
我跟卓也打過招呼後，旋即走進大樓間狹窄的小巷內。
費了一番工夫穿過小巷，我用鑰匙打開大門。鑰匙圈也是創也給我的，上面還吊著華生博士的公仔。
樓梯上散落著石灰粉及鐵架，我爬上樓梯，往四樓的城堡前進。
本來就不整齊的房間，今天更是加倍地凌亂，從印表機吐出來的紙張散亂一地。
城堡裡正在播放〈福祿雙霸天〉（一部關於藍調和黑人靈魂樂的美國喜劇電影）的電影原聲帶，不過，創也並沒有在聽。
只有跟紅茶有關的器皿一如往常，清洗得很乾淨，也擺放得很整齊。
對於我的到來，創也沒有回頭，仍然埋首於電腦中。
『……』我沒有打擾他，動手泡起紅茶來。
我先將水壺放在可攜式瓦斯爐上，等著水沸騰。
創也說水溫必須要用溫度計測量，可是上了一天課的我，累得管不了那麼多。
我把泡好的紅茶放在創也面前，並且還體貼地將杯子的手把朝右，方便創也拿起來喝。
『……有照我說的方法去泡嗎？』創也問。他的雙眼仍然緊盯著電腦螢幕，雙手不停敲打鍵盤。
我帶著嚴肅的表情點點頭，創也這才喝了口紅茶。
『騙人。』他繃著臉說。
還是瞞不過創也。
『啊，都是這杯難喝的紅茶，害我沒辦法集中精神！』
把錯全推給我泡的紅茶，創也伸了個大懶腰。
我也喝了一口紅茶。嗯，雖然沒有創也泡得好，但我覺得還不錯喝……
『有查到什麼嗎？』我問。
只見創也搖頭。『我動用了許多資料庫，也查不出個所以然。栗子廣告的播放日，應該要有規則才對……』創也懊惱地說。
『到底怎麼回事？』
創也的眼睛仍未離開電腦螢幕。
真是很可悲的傢伙，你也差不多該長大了吧？該覺悟到世界上還有許多自己辦不到的事情了吧……
我也看著電腦螢幕，試圖從螢幕上顯示的日期，找出它們的共通點。
『會不會同樣都是星期幾？』
我的詢問只換來創也冷淡的回應。『查過了。沒有。』
『那，天氣呢？』
『也查了。沒有。』
嗯……我努力地思考。
『那……』
還沒等我說完，創也就舉起一隻手來阻止我。『抱歉，可以請你閉嘴嗎？恐怕你所想到的事情，我全都查過了。』
『……』我真想從後面給他一拳，不過創也說的沒錯，於是我放棄揍他。
耶？我注意到其中一個日期。
『喂，這一天我們是不是一起去逛夜市？』
『……』
『因為你說Y寺廟有表演活動，所以我們就一起去看。』
『……』
『那天剛好卓也不在，所以你在外面待很晚也沒關係，可是我回家之後被我媽罵了一頓。』
說完，創也回頭以銳利的眼神看著我。
『我和你出去是私人的事情，跟地方節目播放廣告有什麼關係？』
『……是，我閉嘴。』我神情嚴肅地說。
然後我躺在沙發上看了一會兒雜誌，但我終究無法坐視創也一個人陷入苦惱中，於是善良的我決心幫助他。
『喂，沒有規則性會不會也是一種規則？』
創也訝異地看著我。
『換句話說，栗子廣告是隨意播放的，只要百貨公司一時興起，就說「今天來播栗子廣告吧」，是這樣嗎？』
『嗯……』
『所以我們想破頭也沒用，是不是？』
創也安靜下來。
平常總是喜歡辯論、一副狗眼看人低的創也，此刻正靜靜地思考我說的話，這真是讓我喜出望外。
頗為得意的我，繼續往下說：『所以，我們注意看下次什麼時候播，等廣告播出的時候，我們就去百貨公司調查，你覺得如何？』
這時創也的臉……如果剛剛他的表情是昏暗的十瓦電燈泡，那現在就是一百瓦的超亮燈泡。
『這是個好主意！』
看到創也開心的模樣，我也跟著開心起來。
所以、所以，那時的我並沒有注意到，我說出多麼可恨的一句話……
03 SAT 15：28 城堡裡
星期六下午，天空彷彿被墨汁潑過一樣十分昏暗，但是今天補習班放假，我的心情就像南方的天空一樣，晴朗極了。
我抱著幾本喜歡的書來到城堡，躺在沙發上開始看書。
下個星期一要考試，照理說我應該好好準備考試才對，可是接連幾天的補習，讓我覺得累壞了。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花一天看自己喜歡的課外書，也不算罪過。〈如果問我媽的話，她一定有不同的意見……〉
不過我想專心看書卻很難，因為那台創也撿來的電視一直吵個不停。創也則待在電腦前，一點也不像在看電視。
我躺著伸出手，想要關掉電視，可是……
『不行，我在聽。』創也盯著電腦螢幕說。
『你又沒在看，有什麼關係？』我說。
『雖然我沒看螢幕，但我有在聽。』
『……有沒有耳機？』
『下次我會撿一個回來，這次你就先忍耐一下。』
創也都這樣說了，我也只好閉嘴，從口袋掏出面紙，折成小團後塞進耳朵裡。
我的記憶力不好，對於創也為什麼突然那麼認真在『聽』電視，只感到不可思議。
算了，現在是我寶貴的休息時間，可要好好把握。
但是……因為創也的舉動，打斷我本來對書的注意力。
只見創也站起來，直盯著電視不放，我也只好跟著看，並且拿掉耳朵裡的面紙。
龍王百貨南T店本日大特價的商品──糖炒栗子。大袋五百圓、小袋三百圓、特大袋只要八百圓！
本土偶像的聲音，清晰地傳進我耳裡。
原來，原來創也在等待栗子廣告的播放。
我下意識地拿起身邊的紙張，寫下今天的日期。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創也的語調聽來像在唱歌。
他輕快的腳步踢著散落一地的文件，將水壺放上可攜式瓦斯爐加熱。
我雖然好奇創也的好心情，不過仍沒搭理他，自故自地拿起鉛筆。今天的日期，跟我的生日相加……
『請用！』創也將一杯紅茶放在我面前。
『喝完紅茶，我們出去走走吧！』創也拿起他的茶杯說。
『出去……去哪？』我邊問，手還不忘邊繼續計算。
『不是說好了，去龍王百貨南T店啊！』
『啥？為什麼？』我的語氣充滿不悅，好不容易才有一天休息充電的時間……
『「等廣告播出的時候，我們就去百貨公司調查」──說這句話的人，是你喔！』
……是我沒錯！
我的腦中又浮現──『多可恨的一句話』。
我開始有股不好的預感……
我決心捍衛我寶貴的休息時間，反對到底。『我們不需要急著今天就去調查啊……』
『今天剛好播放栗子廣告，改天去就沒有意義了。』
說的沒錯！我的反對意見紛紛被擊潰。
『而且卓也剛好不在，今天是個進行調查的好日子。』
創也說『進行調查』這句話時，我的腦中自動轉換成『冒險』。
『我看，今天應該會下雨。這種天氣不要出門，待在房間安靜地看書，不也很好？』我想起要來城堡前天空的變化。
雲移動地很迅速，還有潮濕的空氣讓頭髮變得服貼，這種狀況就表示很快會下雨了──小時候我奶奶是這樣告訴我的。
『所以，我們明天再去百貨公司吧！』我帶著笑容說，創也卻從房間的角落拿來一把便宜的塑膠傘。
『……』
我拚命想下一個對策，卻怎麼也想不到。
這時，創也開口了。『你不能太晚回家，我看你先打個電話報備一下。』
……打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口舌爭辯是贏不了他的。
創也將手機拿給無可反駁的我。『你就告訴你的家人「今天要跟創也一起讀書，搞不好會熬夜」，這樣說的話，他們一定會很感動。』
無可奈何下，我只好打回家。我跟我媽說要跟創也一起讀書，我媽超開心的，然後叫我把電話拿給創也聽，我只好乖乖照辦。
『是……是。我明白，我會負起責任。』創也說完後就掛上了電話。
『我媽跟你說什麼？』
『你媽說：「內人很用功沒錯，但是成績一直都不好，可以的話，請你教教他唸書的技巧」。』
創也竟然模仿我媽的語調說話，這小子挺伶俐的。
唉，成績好的人真好，很容易就能得到大人的信任。像我，即使很認真的地唸書，只因為成績差這個理由，我媽就不太信任我……
算了，這就是人生，命運既然無法違背，那就盡最大的努力吧！總之，現在非做不可的事情是……
我將視線移到剛剛計算的紙上。
今天的日期和我的生日相加，乘以九，接著減掉八。哇！答案出來了，我也不算笨嘛！
接下來……
『創也……』我問創也。『什麼是倍數？』
創也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看要先給你來個數學特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