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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不要有萬一,我也是有努力用功的。』
儘管語調顯得懦弱,我還是反駁了她。不過,這其實是安慰自己的話。我拉回話題說:
『可是,為什麼妳不能接受推薦甄選?因為妳唸長野縣的國中嗎?』
『這一點關係都沒有。』
咲良斬釘截鐵地否定。只要有那麼一點點被當成土包子看待的感覺,她都會很敏感。
『從其他縣市來報考的考生其實也很多,而且就讀高中也沒規定一定要跟父母一起住。我指的不是這些事情,雖然我認定這所高中是我的第一志願,但我們家,應該說我媽並不認同,所以她不肯讓我接受推甄。』
小船『咚』一聲晃了一下。咲良的身體隨之向前傾,她用手撐住我的膝蓋保持平衡。即使如此,她仍然牢牢抱住裝有貴重招生簡章的紙袋。
『喂,你幹嘛啦!』
我一看,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小船已經回到岸邊,而且船頭撞上了繫船樁。
『我馬上划出去。』
我舉起船槳頂著繫船樁,試圖讓小船離開岸邊,但就是沒辦法順利划開。
『真是的,所以才說你是個窩囊廢。』
咲良不耐煩地說。
窩囊廢──罵人是無能懦弱的東西。這個綽號實在是形容得太貼切,貼切得讓人一肚子火。不用說,幫我取這個綽號的當然是咲良。
『我又沒有常常划船。』
『知道了啦!換我來。』
咲良在船上站了起來,她似乎打算自己動手划船。因為重心位置變高,使得小船不停在晃動。我戰戰兢兢地跟著站了起來,盡量壓低身子維持船身平衡。
『快點過來啊你。』
『不謹慎一點,萬一翻船怎麼辦?』
『你那麼怕的話,就趴著用爬的啊!』
『我已經在爬了。』
好不容易,我終於爬到咲良的座位跟她換了位置,也總算逃過了翻船意外,真是嚇得我心臟一直噗通噗通亂跳。
『看好,要這樣划。』
咲良一握起船槳,便開始有技巧地頂著繫船樁,小船轉眼間就離開了岸邊。身為一個男生,這下面子全沒了。
『還不是因為妳經常在諏訪湖划船。』
『我是坐過諏訪湖的渡輪,但沒坐過要自己划的小船。』
『那附近不是還有很多什麼湖、什麼池的?好比說白樺湖之類的。』
我在腦海中想像咲良居住的長野縣茅野市的周邊地圖,做出微弱的反抗。
『你是在說蓼科湖還有女神湖之類的啊?』
『嗯,對啦!』
這幾座湖都是散落在高原上的湖泊,以後有機會跟咲良一起去這些湖走走應該也不錯。
『東京還不是有像這樣的湖。』
『我家附近沒有。』
『你都快上高中了,應該拓寬自己的活動範圍。』
咲良又刺到了我的痛處。要是咲良現在從船上跳回岸邊跑了,我可沒自信能夠自己回到家。跟獨自從長野縣坐上AZUSA列車來到東京的咲良比起來,我的活動範圍小得可憐。我們倆的差距就像騎馬的遊牧民族與農耕民族一樣。原來我是農耕民族啊!可是像我這樣的農耕民族,農作物應該收成不了吧!沒辦法,誰叫我自己就是長得一副營養不良樣的窩囊廢。
『對了。』
咲良安穩地操縱船槳,確實划動著小船。
『這裡是不是就是那個傳說中情侶只要一起划船,就一定會分手的湖?』
『喔,我好像聽過這樣的傳說。可是……不是這裡吧!』
雖然我一時想不起名字來,但我記得有這種傳說的湖是在一座滿有名的公園裡。而我們現在來到的這座公園是我從來沒聽過的公園。
『管它是在哪裡。反正我跟你又不是情侶,也不會有分不分手的問題。』
『是啊!』
其實咲良根本不用特地這麼強調,我又不是沒有自知之明。我當然知道咲良是怕一個人去參加招生說明會太無聊,才要我陪她去的,然後我們只是順便來公園划划船而已。事情就這麼單純。不過,如果是手球社隊友出雲看到了這樣的情景,肯定會說我們在約會吧!如果是沉著冷靜的社長朝風同學看到了,不知道又會怎麼想?不想了,反正我才不介意什麼情侶不情侶的。
我的視線從咲良身上挪開,看向了岸邊,結果看見沿著池畔的路上,有個傢伙停下腳踏車在看我們。那個傢伙感覺有點眼熟,仔細一看,原來是富士。
『那個搭訕男在那裡。』
我告訴咲良。
她隨著我的視線望過去後,不高興地別開臉說:
『當作沒看見。』
『報考生裡頭竟然有跟蹤狂,我看妳還是重新考慮一下要不要報考那所高中好了。』
『考不上的啦!那種傢伙。』
咲良加重了划船的力道。富士當然沒在我們的小船後頭追上來。在富士眼中,我跟咲良看起來不知道像不像情侶?搞不好他正在發揮念力,要讓我們分手。其實他根本就不用擔心的。
『妳在現在的學校裡也很受男生歡迎嗎?』
我不經意地這麼問。
『對。』
咲良立刻這麼回答,接著又說:
『才怪。』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但是她臉上沒有笑容。
『因為我在班上沒辦法融入大家。』
『我想也是。』
聽到我附和的話,這回咲良也笑了。
當我們上岸時,富士已經不見了。
『在這座公園划過船的情侶永遠不會分手。』儘管我不禁在腦中捏造起這樣的城市傳說,但說什麼我也不會說出來。
快要黃昏了,我們吹著帶了微微涼意的秋風,離開了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