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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是在黑暗的房間裡,四個人玩的那個?」小丸插嘴說。她好像因為巴士這句話而顯得雀躍。
「就是那個!」巴士回答道。
「『那個』是什麼?」我向小丸問。如果出自巴士之口,「黑暗的房間」只會讓我聯想到一些佔女生便宜的下流玩意,但小丸也知道,看來並不是什麼糟糕的話題。
「嘿嘿,是『招魂』的遊戲。」小丸吃吃的笑了兩聲,說:「玩法是午夜十二點在一間長方形的房間裡,關上燈,讓四個人站在房間的四個角落。第一人貼著牆壁,順時針方向往前走到另一個角落,拍一下前方的人的肩膀,然後停下來留在這個位置。被拍肩的人則向前走,像是接力一樣到下一個牆角拍第三人的肩膀,如此類推。當走到無人的角落時,就要咳一下,然後繼續走,直至找到下一人。傳說中,只要一直玩,就會發覺咳聲漸漸消失了—— 亦即是明明無人的角落,有多了一『人』混進房間裡參與遊戲……」
「不!好可怕!」卡莉一副像要哭出來的表情,叫道:「我不要玩這麼恐怖的遊戲!」
呵呵,看來巴士這回踢到鐵板了。
「那才不是真的嘛!」巴士貌似緊張地解釋道:「我就是想用這個遊戲,證明這兒沒有什麼可怕的事情。我是壓根兒不相信什麼大火呀、巫術呀之類的鬼話,如果我們連這種『禁忌的遊戲』也玩過,不就進一步證明這世上沒有幽靈或鬼魂嗎?」
「對啊!根本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出乎意料,夜貓竟然同意巴士的話。「而且現在又未到十二點,我們就痛痛快快玩一下。卡莉,妳不用擔心,我保證不會有事情發生。」
「這……」在夜貓的說項下,卡莉似乎屈服了。
「好啊,玩吧玩吧!難得有這種機會,不玩一下太浪費了!」小丸興奮地說。
「我無所謂。」亮哥聳聳肩。
「如果阿燁同意的話,我就加入吧。」姍姍說。我沒想過她會提我的名字,其實我本來想反對玩這種邪門的遊戲,但如今我說不玩就太沒種了。平凡的男生真可悲,被美女點名,又怎可以退縮呢?
「好、好吧,稍微玩一下就好。」我無奈地說。「不過我們有七個人,怎玩?」
「這個地窖也不是只有四個角嘛。」巴士笑著說,他似乎一早已盤算好了。「我們七個人,這兒有八個角,說起來還欠一人呢!不過這沒關係,反正這遊戲聲稱會愈玩人愈『多』……」
卡莉聽到這句話時,臉色委實難看。我心想巴士要搞怪,也該看看情勢吧。維基不在,無人能幫你啊。
「如果房間丁點光線都沒有,可能會不小心撞到前面的人。我的手錶有夜光功能,我放在房間正中央的地上,這樣子至少能看到朦朧的輪廓。」巴士脫下手錶,放在地上。手錶錶面發出淡淡的藍光,有規律地閃動著。
「好,我們每人走到一個角落吧!阿燁你別慢吞吞的,爽快一點嘛!」巴士邊說邊推著我的背脊,走到門口左邊的角落。
「喂,你這傢伙不是想趁黑對女孩子亂摸吧?」我小聲說。
「你笨蛋啊,我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這樣做啦!」巴士答道。「而且,你看,卡莉又不是在我前面。」
就如巴士所說,卡莉略顯猶豫,走到地窖的另一個角落。
「阿燁,你站在那個角落吧,我負責關燈。」巴士指了指在門口旁邊的電燈開關。我們各人就位,準備開始遊戲。假設地窖入口是正南方,那麼我現在就是站在東南方牆壁的起點角落。巴士站在南面的牆角,亦即是入口的左方。我身後東面牆角是夜貓,之後在東北方的是卡莉。小丸、亮哥和姍姍分別站在西角、西北角和北角,換句話說,大門右邊的西南角沒有人。
「各位,記得是順時針方向走動,大家先面向正確的位置,伸出左手摸著牆壁……對,就是這樣子。」我們依著巴士的指示,用左手扶著冰冷的石牆。「首先開始的是……卡莉吧。」
「為什麼是我啊!」卡莉一副欲哭無淚的表情。
「因為妳在無人角落的對面嘛!由我開始的話,就會出現連續兩個無人的角落,不好玩啦。」巴士說。「可以了嗎?我要熄燈囉。」
「等、等一下!」卡莉叫道。她深呼吸了幾口氣,似是抖擻精神。
「卡莉,不用害怕,我就在妳前面啊。」夜貓說。
卡莉聽到夜貓這樣說,看來心定了下來。她向巴士點點頭,表示OK。
「好,開始!」
啪的一聲,在燈泡閃爍一下之後,地窖變成漆黑一片。在關燈的一剎那傳來微弱的驚呼,我也不知道是卡莉還是誰的聲音。「光」真是很神奇的東西,明明是相同的空間,光明和黑暗卻令人有截然不同的感覺。我知道自己仍在那個繪畫了詭異山羊頭的地窖,但感覺上像是墜入了不明的境界之中,空氣中的氣味改變了,手心傳來的石磚的冰涼感不同了,就連聲音也像被黑暗影響,變得細碎窸窣。
在眼睛習慣了黑暗之後,巴士放在房間正中的手錶變得很搶眼。在黑漆漆的一片中,那點藍色就像夜空中的北極星般明亮。不過,巴士說那點光可以讓我們看到前方的輪廓就大錯特錯,我甚至無法判斷那一絲光線跟我的距離—— 在我眼中,就是黑色的世界裡有一點似遠似近的藍色,懸浮於這個神秘的空間裡。
房間裡迴盪著微弱的腳步聲。因為是密閉空間,聲音會在牆壁之間迴響,明明腳步聲該在我身後發出,我卻聽到前方傳來相應的柔弱足音。我有點不安地聆聽著聲音的流竄,冷不防地被一隻手掌拍在我的背脊上。
我差點嚇得把心臟從喉嚨吐出來。或者夜貓真是人如其名,像貓兒在黑暗中無聲地行走,搞不好她更像貓一樣能在黑暗中看到事物。被她拍了一下後,我緩緩向前走,不一會就摸到了牆角—— 對,摸到牆角,就代表前方的人在伸手可及之處。我向前拍了一下,不偏不倚的,正正打在巴士那肥胖的肩頭上。在他離開後,我就站在他原來的位置,等候下一次的接力。
「咳。」
不遠處—— 或是房間某處—— 傳來咳聲。細想一下,巴士前方的角落沒有人,所以他被我拍肩後,往前走就會摸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於是如規則所定咳一下。這遊戲真的會招來「多餘的人」,令咳聲消失嗎?
不一會,再傳來另一聲咳聲。那大概是一開始時卡莉離開起點而做成的空角落吧。這麼說,咳的人就是排在卡莉背後的姍姍了。
我不知道等了多久—— 聽說在黑暗中人類對時間的感覺會變得遲頓—— 突然背後再被拍了一下。我摸著牆壁往前走,卻摸到不一樣的感覺。對了,那是地窖的門口,我摸到門框和木造的門板。
越過門框後,我摸到牆壁的轉角。我拍了一下,一如預料,前方沒有人。我咳了一聲,再往前走。在下一個角落處我碰上那個熟悉的、胖胖的肩膀。
我們在房間裡團團轉的繼續遊戲。之後我被拍了幾次,也碰上一兩次無人的角落,亦再次摸到門框和大門,漸漸覺得這「招魂」遊戲根本毫無意義。或許就像巴士和夜貓所說,玩過了也沒有什麼異樣,不就進一步證明什麼幽靈、什麼巫術無稽可笑嗎?
「咳。」
遠方的咳聲打斷了我的思緒。
「咳。」
看,又是無人的角落,哪會招來什麼「多餘的人」嘛。
正當我洋洋得意之際,肩膀傳來一下拍動。我一如以往,向前走,然後摸到巴士的背脊。
「咳。」
巴士離開後不久,前方再傳來一下咳聲。
這一下咳聲讓我有點疑惑。
咳聲好像變得頻密了?
這或者是錯覺,畢竟我發覺遊戲的節奏加快了。開始時大家都戰戰兢兢的,貼著牆壁慢慢走,不過走過了一圈,大家都走得更快,腳步跨得更大吧。
「咳。」
在地窖的另一方發出一下咳聲。
咳聲、呼吸聲、衣服摩擦聲、腳步聲,在空洞的地窖裡交錯著、迴盪著。
「咳。」
「咳。」
有點不對勁。
我理清頭緒,覺得有點不對勁。咳聲太多了。
按道理,從移動到再次被拍肩膀之間,應該會聽到兩次咳聲,因為我們是七個人在八個角落玩這遊戲,減去移動中的那個人,餘下六個人站在六個角,換言之中間會出現兩個空位。除非自己在之前或之後走到無人角落,否則,應該會聽到兩次咳聲。
可是我剛才好像聽到三次咳聲?
漆黑讓人的感覺混亂起來。我無法判斷自己有沒有數錯。
「拍。」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我往前走,發覺是一個空角落,咳一聲後繼續走,然後拍了拍前面的人的肩頭。
這個人是巴士嗎?
我突然感到不安。我好像已經無法從觸感判斷那是不是巴士的肩膀。黑暗似乎麻痺了我的五感。
「咳。」前面傳來一聲咳聲。我耐心數著。
「咳。」第二聲。
「咳。」
果然不對!我沒弄錯,出現了第三聲咳聲!即是說,地窖裡多出來的不是「人」,而是……多了一個「角落」?
「咳。」
第四聲咳聲讓我毛骨悚然。
當我思想陷入混亂時,我感到肩頭上被拍了一下。我只能呆呆的、懷著滿肚疑問,依著規則貼著牆壁往下一個角落。
「咳。」因為是無人的角落,我咳了一聲。
沿著牆再往前走,我到了下一個牆角。伸手一拍,空空如也。
沒有人。
這也是無人的角落?
我壓抑著慌張的心情,乾咳了一下後,繼續往前走。為什麼我前方多了一個無人的角落?這個地窖不是只有八個角嗎?
……難道在黑暗之中,這地下室的形狀正不斷改變?
我開始懷疑「地窖有八個角」這記憶是否正確。難道我記錯了?
走過兩個無人的角落後,我再次摸到牆角。這一次我特意用力的抓了一下。
「痛,阿燁你幹嘛抓我?」雖然很小聲,但的確是巴士的聲音。
我從來沒想過,巴士的聲音如此讓我安心。我正想告訴他角落增加的異狀時,他卻甩開了我,快步往前走。
「咳。」
「咳。」
「咳。」
直到我再被拍肩,我已不知道中間有多少咳聲。遊戲的速度好像變慢了——不,或者不是我們走慢了,而是地窖變大了——這個地窖「生」出更多的牆壁,變出一個個新的角落,我們繞圈的路線變得更長……